2011年6月22日星期三

一个人的行走 2

A person walking 2
 
他坐在悬崖上,将所有的烦恼都抛掉。冷雨和过路长车激起的泥水溅在他脸上,他打了个寒颤,从时空消失的冥想中甦醒。车上人不会注意,在山上开车要集中精力,即使看到,也不会想到那黑黝黝的绝地,坐着一个人。他不愿搭顺风车离开险境,行走千山万水,心灵其实没有走动一步,他依旧在和自我作战。
 
这孤寂的的悬崖,无边无际的群山,他没有危险感,选择这条从未走过的路,注定要面对意想不到的挑战。突起的岩角为他遮挡了滚落的泥石,雨水汇成蓝色晶莹的水帘来回飘荡,激射来的泥水不过是屋漏痕,锥划沙,自在的生命将不留痕迹。但,一阵冷风吹来,他如初生婴儿那样握紧拳头。饥渴像天色明亮起来,雨过天晴,天空显出水墨画的留白,朵朵云雾像黛白色大海中飘浮的岛屿,时聚时散演化成千姿百态的蓝莲花,随着那发光体的刚刚出浴,蓝莲花又变成金莲花,他在金莲花和饥渴催促下,拄起枝桠走出悬崖绝地。
 
在峭壁边沿的水洼里掬了一汪山泉,冰冽甘甜的泉水从他的喉头一直滋润下去,像机井引水一样引起饥饿更大的骚动。山两边只有灌木林,隐约看见红果的影子。他拨开虎蓟走进去,荆棘的长刺像锯那样切割他的皮肉,这是在挠痒,他自我解嘲着走到树下。把红果上的蚂蚁放回湿叶子,透过树叶,向远山下的村屋望去,袅袅的炊烟从屋顶飘起来,越飘越高,白烟变成七彩的飘带,仿佛有精灵在舞动着炊烟飘带,要舞到莲云雾海上的大光明里去。看得他一连几颗红果下肚,红果带着山野强烈的酸涩感,这对他来说却是莫大的馨享,人参果也没这么好滋味。嚼着红果,他的眼前不再发蓝,体力在慢慢恢复。拨开松针往外走,无声无息的灌木林中扑啦啦惊起几只白色野鸟,不知是白雀还是文鸟,也藏在这里修炼,它们扑腾的白翅膀被阳光染成金黄色,金黄鸟飞不多远又飞了回来,在他头顶盘旋,唧唧咕咕问早安,他挥挥手向它们道别。

天色更加明朗,脚下的泥地更加滑溜。山泉在夜雨后暴涨,漫上山路,他不时滑倒,向下出溜,如果不是崩起的石块阻挡,也许要一直滑到天边去。这真是天下最好的水床,顺着水床溜到山腰,再向山顶望,山路变成巨龙在头顶盘旋,向白云深处飞去。哞,他正在联想,回过头来,一只水牛挡在眼前吃草。他下意识举起枝桠,还没举到半空,眨眼间,水牛的弯弯尖犄角一甩,他被拦腰顶起,天空和大地顿时失去界限,坠入天旋地转的时空隧道。啪唧。摔下来。他脑中一片黑暗。一切都这样完了吗。

嗨。叭叭叭。打炮竹那样的声音,把他拉转来。他在黑暗中旋转眼球努力睁开眼睛,一个精壮的姑娘,举着皮鞭,笑眯眯望着他。不好意思,母牛怀孕了,生人靠近,它就顶。你摔得要紧不要紧。搀他起来,姑娘健壮的大手热乎乎的,也许还有野果使他的劲头高涨,不得不暗暗控制。叭叭。我打它赔你,姑娘又鞭打水牛。他抓住姑娘的手说,别打了,它怀孕了,我还行,不要赔。不,那我会睡不着的,这样吧,我家水牛怀孕奶水多。姑娘就拿水壶,蹲到牛肚下挤奶。他不再拒绝喝牛奶,纯牛奶的滋味灌满全身。真甜。他本来对牛奶不屑一顾,现在却感到无比珍贵。摔倒的疼痛也忘了,他一再向姑娘道谢,然后拄起枝桠,继续上路。

赣江老马 2008-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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