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22日星期三

魇城·轮回

一个女人,提着皮箱,独自走在公路上。莎拉回来了,她从地球另一端的布朗克斯回来。旷野的风,亲吻着她半裸的香肩。碧蓝的天际,几朵白云微微飘浮。煦暖的阳光,缩小她的芳影,心情却无限放大。咯嘀咯嘀,鞋子轻松地敲打混凝土公路。再不必像在布朗克斯恐怖街区那样战战兢兢,再没有黑人的嘻哈搞怪和角落中墨西哥人的伺机非礼。她真想这样一直走下去,好好享受独自行走的惬意。

美丽风景往往只有一瞬。在鞋子摩擦脚面的疼痛中,莎拉的惬意变得稀薄。她在一块界碑上坐下休息。绕地球一个圈,人生一个轮回。望着远方广漠的蓝天大银幕,视觉变得朦胧。出国前和在布朗克斯的经历,梦幻般交织在一起。过去,更远的过去和神秘的未来融合成一片,活人死人生活在一起,时空失去了界限。

她和爷爷住在摇摇欲坠的房子里,风雨在房顶上疯狂跳舞。一个又一个脸盆放在地上,雨水注进脸盆。叮叮咚咚,像听节奏布鲁斯。爷爷在脸盆间翻起跟头来,变成特利蒙特区的街舞少年。她从床上蹦到潮湿的地面,一起跳舞。阿嚔。爷爷拧干她的裙子说,莎拉,快上床,我去找些干草,垫厚些,别感冒了。她在床上翻滚着不肯睡,就要听故事。爷爷舐一下她的额头,小家伙,快睡吧,快睡快长大,长大离开这个鬼地方。

莎拉长大了,她果然离开了那里。这是一个漫长艰苦战斗的过程。当她来到布朗克斯,传来毁灭性消息。相依为命的爷爷再次患上癌症,这一次是不治之症。她要赶回去。爷爷说,别回来,现在你是关健时期,省点路费。我不要紧,海明威说过,一个人可以被消灭,却不能被打败,爷爷就是被疾病消灭,也不能被打败。

爷爷的离去给莎拉重重一击。走在布朗克斯摇摇欲坠的老房子间,爷爷的脸经常从碎玻璃中显现出来。他坐在破烂的老沙发里,向她微笑,向她招手。她和爷爷玩了一会儿扔飞镖。爷爷说,这座城真破,就像消失的庞贝古城重现。她说,经济危机,城当然破了。炒房的人还不起贷款,银行收回房子,没人管,黑帮把这里打得稀烂,一幢房不如一斤白菜贵。爷爷说,我们那也在这样炒,我带你回去看看。

他们往前走,一步就走到家乡的老宅间。爷爷坐在凋残的桃花树下,一边品茶,一边摇扇子看着她。她望望四周,真的,这里也像布朗克斯,到处是摇摇欲坠的老房子,空中弥漫着楼崩的灰烬和燃烧死人衣服的焦味。她说,这真像恐怖电影,怎么只有您在这里坚守,其他人一个也看不到,都被消灭了吗。爷爷说,人可以被消灭,却不能被打败。她说,您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和我一起走。爷爷说,去哪呢,这是我的家,我就留在这。

她总是看到爷爷,莎拉真的觉得可怕。她悔恨自己在爷爷病重时没在身边照顾,她觉得呆在布朗克斯是一个巨大错误,她要回去。闺蜜戴西娅劝她,你在这里好好的,回去干什么。你爷爷早就去世了,你羞愧自己做为孙女没有照顾爷爷,他在天堂会知道的,你不必内疚。莎拉说,戴西娅,谢谢你的劝告。你不是我,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再也不能在布朗克斯呆下去了,我害怕楼房随时的崩塌和角落中的暗算。他们为了无限膨胀的私欲,使好端端的整个街区一夜间消失,市民逃亡和被驱赶。现在没人买楼,城市变成黑帮战争的乐土。我担心我的家乡也会变成一座魇城。好多人回去了,我必须回去。

蓝天变得更加莹澈,微风更加煦暖。她站起身,提起皮箱,向远方广漠的天地走去。

赣江老马 2008-12-03 

麦子逸事·蔷薇暗香

蔷薇到千里之外去了,很久没回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暗香焦急地在路口张望,沸腾的灰色车河,汽车鳄鱼似的疯狂穿梭,就是看不到那辆粉红色汽车。
 
暗香见麦子津津有味地啃汉堡,一把夺过来扔了,说,你一边吃饭,一边吃灰,蔷薇没回来,还有心思吃,瞧你这态度,在她面前可别这样。麦子说,我刚进公司,没见过她,我是陪着你等待,哪有你和老板那么有感情。暗香一听,眼圈红了,沉默良久。麦子说,听你说蔷薇那么精伶,出不了什么事。她说,但愿如此。
 
终于,那辆粉红色车飘过来了。暗香兴冲冲迎上前。车停。下来一老头。司机老刘。蔷薇不在里面。暗香握住他的手说,老刘,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蔷薇开始和我通话,后来怎么不理我,电话也关机了。老刘疲惫地说,暗香小姐,老板谈生意喝醉了,她明天坐飞机回来。暗香松了一口气,把麦子手中的黑色手袋抓过来,取出化妆盒,对镜补妆,说,送我们回公司。
 
蔷薇公司不大,就那么几个人,办公室和宿舍在同一院子。老刘是蔷薇舅舅,他老婆芳兰看门。芳兰迎上来,呆呆地对老刘说,给闺女相的亲咋样。老刘淡淡地说,还行。麦子插嘴说,老刘,大老远去给女儿相亲,怎么不跟我说。咚。暗香把水晶杯撂大理石茶几上,热咖啡溅到麦子的手。她捏一把麦子胳膊,附他耳边说,干你什么事,他们女儿早就被火车压死了,他们爱和鬼说话。
 
麦子倒吸一口凉气。才注意到芳兰双手悬空,像在抚摸着什么。麦子定定神,他偏要雷雷暗香。就对芳兰说,我还没对象呢。芳兰上下打量一番,自言自语说,他行不。说完,芳兰自己点点头,扑过来抱住麦子抽泣,好女婿,你可救了急,我闺女命不好,这么多年嫁不出去。暗香一把拉开麦子说,老刘,别让芳兰瞎闹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老刘走后,暗香抿嘴瞪一眼麦子说,洗完澡来我房间,我有工作交待。
 
麦子洗完澡,去女生宿舍。按指纹开大门,来到暗香房前。叮叮按门铃。进来,里面传来暗香轻脆的嗓音。门虚掩着。麦子踏入房间。四溢的芳香扑鼻而来。啊。暗香坐在床上。一袭轻纱内衣,薄如蝉翼,透明性感。看麦子没有反应,暗香轻轻说,关上门,过来。她向麦子招动长长的美甲。麦子说,不,我不过去了,有工作就交待吧。你这梭瓜,暗香呼地坐起,轻纱飘落,她及时捂住胸口说,今天等蔷薇等累了,帮我放松放松吧。怎么放松呢,麦子走上几步。哼,暗香娇嗔,真没用,亏我把你招来,不知道人家的心思,要是蔷薇在就好了。哦,我懂了,麦子坐到床沿。
 
暗香水灵灵的眼睛专注地望着麦子,麦子感到那黑泠泠的杏儿后边燃烧着欲火。发什么呆,她勾起脚尖轻声说,帮我脱丝袜。麦子小心翼翼向下卷动丝袜,雪白的玉腿展现出来。他想,原来是这样。他身体内部在蠢蠢欲动,看她自然地闭上眼睛,他开始怀疑,好事轮到自己了吗,可别往歪处想。麦子脱下她的丝袜,手停住了。暗香轻踹一脚麦子,说,快,解开钩子,蔷薇没回来,我不怕,你怕什么。麦子如得圣旨猛然惊醒,动手脱去她的内衣。暗香迫切地手捧玉乳颤微微地凑向他的嘴,麦子顺势含住吸吮起来。好一阵,暗香从酥麻中睁开眼睛说,洗了澡吧,你也脱掉。好。麦子刚脱下衣服。砰。门开了。是蔷薇。香气袭人。
 

蔷薇香肩抖动,瞪着两人说,暗香,他是谁。暗香说,他是麦子,我新招来的。蔷薇气冲冲地说,哼,麦子,还不穿上衣裳,难道要我帮你。麦子吓得消了劲。蔷薇继续对暗香说,暗香,好哇,乘我不在就开荤,幸亏我坐飞机赶回来,你们还不成了好事,这对得起我吗。暗香扯住麦子的裤子,毫不示弱地说,麦子,别听她的。蔷薇,我对不起你,难道你对得起我,老刘说你喝醉了,我还不知道你去陪男人睡觉了,再说,我又不是你老婆。蔷薇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我老婆,我醉了,那还不是为了公司。
 

麦子与暗香拉扯着裤子语无伦次地说,是是是,两位领导别吵了,让我穿衣服。暗香说,不,就不让你穿衣服。蔷薇笑着说,麦子,你先出去,我们妇妇吵架,你别搀和。暗香一把搂住麦子,别走。又冲蔷薇说,你不是喜欢裸睡吗,我们就不穿衣服让你看个够,就在你眼皮底下干,谁让你关机不理我。暗香按倒麦子就磨擦起来,嘴里还说,怎么还没硬。哎呀,暗香,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好,你自己痛快,不如大家一起痛快。说着,蔷薇踢掉靴子脱裙子。
 
My God,我受不了了,麦子叫唤着推开暗香,他被磨擦得像处男那样痛苦不堪,衣服也顾不得穿,赤条条跑出去。外面听见芳兰在喊,下雨啦,涨潮啦,发大水啦。他瞅瞅天空,并没有下雨,月亮正在薄雾中穿梭。

赣江老马 2008-11-29

佛顶真骨,不必震惊

11月22日,南京大报恩寺(长干寺)地宫神秘铁函开启,千年“鎏金阿育王七宝塔”惊世亮相。文物专家百分之百地肯定,碑文记载的“佛顶真骨”就在塔内,工业内窥镜和X光检测结果也证实。消息传出,世界震惊。据说,对于是否打开宝塔,取出佛顶真骨,则要等国家文物局,佛教界人士以及各方专家商讨后决定。

这令世界震惊的佛顶真骨到底是怎样的?据佛典记载,大致可以推测其周长约为35厘米,直径10余厘米,高约15厘米,颜色黄白,有清晰的发孔,是一块完整的骨骼。据说判断佛顶真骨舍利在塔内,还因为阿育王七宝塔是银鎏金塔,局部镶有玛瑙,宝石,等级最高。并且,阿肓王在中国所供奉佛陀舍利的十九座名刹中,长干寺名列第二,法门寺仅名列第五。如此看来,真的很可能是世界唯一的佛顶真骨出土了,这确实是中国考古的重大发现。

铁函开启,保安升级,武警荷枪实弹,严加保护。人们欣喜若狂,迫切期望瞻礼佛顶真骨舍利圣物,翘首以盼举行盛大法会供养舍利,顶礼佛骨以求佛陀保佑消灾得福。这对于两千年佛教史的中国来说,理所当然。

但,宝塔有必要马上打开吗?既然专家百分之百肯定就是佛顶真骨,打不打开都一样,只要舍利子保存好就行了。即使只是佛顶真骨的影骨,也是国宝和全球罕见的珍宝。法门寺四枚佛指骨舍利有三枚就是影骨。

如果说佛顶真骨在水中泡了上千年,可能受到破坏,出于抢救目的打开宝塔,取出佛顶真骨,按照文物保护法办事,这当然合理。但如果只是为了亲眼确证就是佛顶真骨,引起世界震惊和宗教,政治与经济利益需要,就急忙打开宝塔取出佛顶真骨,举行盛大的舍利供养法会,在目前世界金融危机的背景下,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佛顶真骨舍利子出土,其实不必大惊小怪。虽说佛顶真骨是无上宝物,但也和佛陀其他舍利子一样,本来是为了满足弟子对佛陀的思念保留下来的,后来却被神秘化,利益化和政治化了。历史上,印度就曾因争夺舍利子而引发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百姓为了供养舍利子,则不惜破产以赴,甚至自残来礼敬舍利子。

舍利子出土,实在不必震惊。舍利子虽说水火不侵,坚固无比,也是有色相的物质,终将湮灭。阿育王把舍利分载于八万四千个宝函,由僧众分送世界各地。在中国一度有十九所舍利塔,但随着几次大规模灭佛行动,这些舍利塔几乎被破坏殆尽,大多数舍利子都已经湮灭了。

9月1日山东兖州市兴隆塔地宫被打开,也发现了佛牙和盛满金瓶的舍利子。期待有地宫碑文记载的佛顶骨,可是不见实物。专家解释,佛顶骨舍利,因水的浸泡粉了,有骨头渣滓。

除了佛陀舍利,高僧舍利损坏也很多。1942年日军在南京中华门外雨花台旁建神社时,无意间挖掘到地宫,从中找到密藏唐僧玄奘顶骨的锦盒,日军将唐僧顶骨打碎成多份掠至日本,经南京政府交涉,日方私留1份,其余归还中国。

可见,舍利子不是永远不坏的。舍利子虽然极其珍稀,但更珍贵的是文化舍利子,是佛陀的法身舍利。佛陀说诸法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佛陀在居师那迦的两株娑罗树之间圆寂。之前,弟子问佛陀圆寂后如何修行。佛陀说,不可以人为师,要以戒为师,要依法不以人。按佛陀的这种观点,可以说,他不会赞成大搞铺张浪费举行舍利子供养法会的。佛教的价值,主要在于它的文化观念,独一无二的哲学思想体系和思维方式。至于舍利子,只是修练的副产品,不必过于执着,佛顶真骨出土,也不必震惊和执着。

虽说如此,世界依然震惊于佛顶真骨,除了无稽的神秘感应,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搜索历史书籍可知,佛骨震惊世界,也不是第一次了。在唐代,就有凤翔佛骨事件。


唐代帝王七次迎佛骨。唐高宗,迎法门寺佛骨到洛阳宫供养。供养完,皇后武则天用九重金匣封存送回。唐肃宗再次迎佛骨入宫供养,又传至洛阳城内诸寺烧香礼拜。此后,唐德宗、唐宪宗、唐文宗、唐懿宗都做过迎佛骨入宫供养的事。

迎佛骨最壮观的数唐懿宗。咸通十四年(873),他第七次派遣使者去凤翔迎佛骨。当时,从京师到法门寺三百里间车马不绝,公私音乐,仪卫之盛,远远超出皇祭天大典。人们盛传只要卅年开一次,便可保佑世间五谷丰登,百姓平安。但佛骨迎入京师三个月后,唐懿宗“疾大渐”而崩,史家评价说:“佛骨才入于应门,龙已泣于苍野。”34年后,梁王朱全忠逼唐哀宗禅让,建国号梁,大唐帝国灭亡。

然而,这还算不上最震惊的,最震惊的要数韩愈的《谏迎佛骨表》了,它曾在几百年间引得人们不休的争论。元和十四年(819),唐宪宗依照祖宗先例,第六次将佛骨请入宫中。京城一时间掀起信佛狂潮,王公贵族,争先恐后,竞相舍施,唯恐在后。有的百姓倾家荡产以供奉佛祖真身,甚至有的百姓烧指灼臂。据说那天晚上,佛骨突然释放出巨大光明,照亮世界。第二天早朝,大臣们纷纷祝贺说是皇上圣德感应,神物呈瑞。然而,对于举世若狂的景象,只有一个人没有响应,他站在原地不动声色,他就是刑部侍郎韩愈。

宪宗见韩愈没有反应,便问他为什么。韩愈回答:陛下自然知道臣治学儒典,臣也曾翻阅过佛经。佛经说,佛光不是青色,不是黄色,不是赤色,也不是白色,佛超乎色相。所以臣想,昨夜的光只怕不是佛光,而是其他东西。宪宗反问:那你说佛光是怎样的颜色?

韩愈一时没有回答,散朝后仔细思想,便写下了《谏迎佛骨表》。不顾个人安危,上奏宪宗。其文略云: “佛本夷狄之人,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余,岂宜以入宫禁?......乞以此骨会有司,投诸水火,永绝要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

宪宗览表大怒,贬韩愈为潮州刺史,一边继续供养佛骨不提。此后,韩愈自然不敢再次上疏谏言。然而,这对历史产生不小影响。信佛者固然批评韩愈目光短浅,排佛者也借此事申述己意。

唐以来,各代不乏评判此事之人。柳宗元认为,佛教往往与《易经》,《论语》一致,韩愈排佛是拘于名而忽于实,不知佛教是玉韫石中的。宋代王安石说,韩愈排佛斥老,与庄子所谓的夏虫没有什么不同。苏东坡说: “韩愈所论不精于理,支离破碎,又往往自叛其说。 ”四川有位西蜀龙作《非韩百篇》,列举韩愈排斥佛教的十余条谬误。明僧契嵩作《非韩十三篇》,继续批判韩愈。

然而,效法韩愈的后继有人,著名的要属欧阳修。欧阳修著《本论》,盛赞韩愈,称佛法为中国患,又曰,今佛之法可谓奸邪,又曰,千年佛老贼中国(云云)。欧阳修自比韩愈,也屡屡上疏,请废佛教。不想宋仁宗虔诚供佛,欧阳修如同韩愈一样,终遭贬谪滁州,才算完事。

事实上,从韩愈《谏迎佛骨表》开始,争论便不只是针对法门寺佛骨,而是儒教与佛道二教之间的势力争夺和政治斗争,争夺话语权。韩愈以孔子的正统继承人自居,很想和孔子和孟子一样,在其一生完成用儒学一统天下的壮举。但是,当时佛教已完全融入中国,根深蒂固,枝叶纵横,深入皇帝和普通百姓心灵。因此,韩愈没有形成力量,被降职潮州,以失败结束。然而,在佛教看来,这是一个巨大威胁,毕竟韩愈是正统儒家思想的代表,产生影响自然不小。因此,为消除这种潜在威胁,唐以后许多佛教学者对韩愈的批评接二连三地推出,这就是唐朝谏迎佛骨事件造成长期讨论的原因。

想想唐朝,看看今天,佛骨再次惊世,历史何其相似。唐宪宗时,正是唐朝中期,供养佛骨规格之高空前绝后。他一心沉迷于奢侈地供养佛骨,坐视藩镇割据,最后被宠信宦官所杀,正因为如此,大唐盛世让供养佛骨的奢华之风腐化,最终走向灭亡。《谏迎佛骨表》成为冷酷的谶言。看当代,2003年,佛牙舍利送佛国泰国供奉,但泰国政局一直动荡不安,现在别提多乱了。可见光靠迎送佛骨求佛保佑,并不能带来国泰民安。

珍藏佛顶真骨的长干寺,是宋天禧二年,宋真宗下诏整修的,并下诏将长干寺改称天禧寺,新建9层佛塔,赐名为“圣感舍利塔” ,塔下建地宫,收藏传世舍利。宋真宗笃信佛教,一味求神拜佛。对于辽国入侵,认为仁慈就能感化,与辽订立澶渊之盟,这是宋朝向番方纳岁币换取和平的开始。后代效法,就有了徽钦二帝被获的靖康之耻。历史上求佛的笑话一再上演。想想这些历史,对于佛顶真骨,还震惊吗?

赣江老马  2008-11-27

让我再麝你一次·龙麝和兰香

城堡从空中看呈十字形,如果遇上空袭,飞机要避免轰炸城堡,这是受日内瓦公约保护的建筑。进入城堡全封闭的地下室,走廊中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氛。经过重重铁门和星罗棋布的铁屋,凄厉怪异的嚎叫声不绝于耳,里面好似关着无数绝望的野兽。到最里一间铁屋前。开锁。哐当哐当。推开大铁门。这个最安全的地方,深藏着一个最危险的女人。她正在胸前划十字。兰香,时间到了。
 
时间再也不能像乳沟一样挤挤就有了。她没有嚎叫,只是默默整理衣裳。哗啦哗啦。迈向最后的阳光。当她经过其他铁屋时,凄厉嚎叫声停下,变成惊叹或问候,重金属磨擦冰冷地面的钝重声响压倒一切,她们都领教过她磨尖的牙刷和滚烫稀饭。注定是孤独陪伴她。她的步伐却在捆绑负重中变得轻盈。那砰的一声响起前,她变成了城堡的女王,在赞美诗中戴着镣铐独舞,不知不觉,她飞舞到那激情澎湃的时光。
 
只有激情,没有爱情。一场激情狂欢过后,龙麝伏在兰香胸前。丰韵天然的兰香,肤发光腻媚眼流波。龙麝不禁轻咬她的耳钉说,让我再射你一次。兰香秋波一剪,捂住他的嘴,指着远处的弓箭说,不许说射。龙麝说,那就说我再色你一次,或者说sex。兰香说,都不好,要说你的名字,龙麝的麝。龙麝说,反正都是一个音。兰香说,射和麝是一个音,但想到麝香的麝才舒服。并且色的声母是平舌音,麝是翘舌音,带感情,念着香。龙麝说,你真是知性女人,有那么香吗。兰香说,真像麝香光环笼罩了我的全身。龙麝说,你是喂不饱的娃娃,再让我麝你一次,里面也麝。兰香卷起双腿抵住他的胸膛,不,我不要麝在里面,我不要生下一个像我一样受苦的人。龙麝支开她的纤腿亲吻着说,人生本来有苦也有乐,都依你,麝香在外也好。
 
他们也许会一直这样亲密。可是又一次狂欢缠绵后,龙麝捂住兰香的乳房,望着她的手指旋舞涂抹着麝香,他说,此麝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兰香妙舌微卷撒娇说,什么意思呀。龙麝说,我不知道刚才那一麝是否存在过。兰香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刻骨铭心的空虚,眉目微蹙着说,当然存在了,空中还有淡淡的麝香。龙麝说,再香的麝香也有消散时。兰香楚楚可怜地说,好花不长开,好麝不长在。龙麝搂住她的轻腰,你不肯吃药,再让我麝你一次,怀一个吧。兰香芳躯摇晃,一次也不行,这个世界太悲凉,我不要怀。龙麝叹了一口气,麝即是空,空即是麝。那一麝,是麝也不是麝,对那一麝不起执着,那一麝就化成无穷无尽的虚空,化成千百亿的麝,有那一麝也知足了。兰香由悲转喜说,千百亿的麝,我可吃不消,不过你知足就好,我给你揉揉。
 
龙麝并不知足。他发现一个酷似兰香的女人。避开兰香,终于得到了她。当他们再一次躲在一个角落狂烧欲火时,兰香的三支箭对准了他们。叭。三箭齐发,射入两人难解难分的身体。箭头上浸了毒。射出箭兰香就后悔了。她使劲把龙麝从那个女人怀里拉开,想背他去抢救。他们却更紧地抱在一起。龙麝睁开眼嘴角流着血说,别分开我们,让我麝完,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也一样。兰香放开龙麝。呵呵呵。。。她仰天长啸,不知是笑还是哭。龙麝,我这一射成就了你的麝,你这一麝化成无穷无尽的虚空,化成千百亿的麝,你有这一麝知足了。冰冷的东西顶住后脑。黑暗中兰香好像看见龙麝。她说,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龙麝说,让我再麝你一次。砰。麝香缭绕。

赣江老马 2008-11-24

魇城·魅影

这里以前是纵横交错的老街,房屋低矮,道路狭窄,人们相互之间很容易碰到鼻子和脸,但透着热乎劲,日照也充足。现在是航空母舰那样宽敞的街区,人们的距离被拉开,楼房更高更清冷,大多数阳光被遮挡了。除了谋生,人们就躲在钢筋混凝土里,在寂寞孤冷中慢慢老去。不少人离世很久才被发现,那时房中只有群蝇伴舞。可不想如同张爱玲那样终老房中,他有空就去偏远的老城寻找纯朴,感受温馨。
    来到老城,他顺着残存的古城墙沿江岸走。天空泛着黛青色的云,江边的风很大,吹乱了他的头发,眼睛也吹得朦胧。看远处冬泳人披波斩浪,他也脱下鞋子站在滑溜溜的江水石坡上,冬天的水却温暖润心,一尾尾小鱼啄着脚面非常惬意。聆听远处渔夫高声叫卖鲜鱼,江船突突声和哗啦啦水声。要涨潮了吧。水面卷起一个个大漩涡。瞬间,脚下的水褪下去,露出青青石坡层层叠叠,一直通向黑黝黝的深渊。
嘿嘿。深渊里响起一个轻脆旷远的天籁之音。幽玄飘渺的声音激起他的回忆,好像在老屋的井口听过这个声音,那天他去贮藏室拿糯米酒,糯米酒不见了。呼。一个黑影从窗户跳出去。他从贮藏室追出来。咚。那黑影跳井里了。他趴在井口看,井水深不见底。嘿嘿,只听井里轻脆旷远的声音。用吊桶舀了很久,除了清冷的井水什么也没有。他顺石坡往下走了几步,不敢再走了,江水涨起来怎么办。
正想着,眼前红光一闪,一架圆盘形飞碟从深渊中幽幽地飘浮上来。嘭。舱门打开,一个地鼠人向他招手。快上飞碟,我带你去玩。称那灰女孩为地鼠人,他是脱口而出的。她尖尖的腮,像老鼠那样长着两颗大牙。似曾相识,好像以前老屋的邻家女孩。他穿上鞋,放心地让她拉上飞碟。
地鼠人很矮,在飞碟里忙碌着,绕着他大腿周围钻来钻去。经过一片星光闪烁的长长黑暗。他晕眩着说,飞碟向下飞了。不,她轻脆地纠正,是向内飞,我们生活在空心地球里面,你们生活在外面。飞碟红光中,瞅见控制台上的糯米酒。他说,这是我家的。舱内另一个女孩也露出大牙一起说,你家糯米酒好甜。两人真像双胞胎。也许不一样,他想也许自己像外国人看中国人都一样。舷舱外一左一右还有两架飞碟,像在护航。
飞碟旋转着,左拐右拐,不知拐了多少弯,仿佛在时空隧道穿行。天光起来,地面上出现茂密的原始森林,曲里拐弯的湖泊。天上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飞碟,圆环形,十字形,有箭头形,还有鱼形,结成不同编队掠来掠去。A对B说,小心驾驶,不要撞到恐龙,免得引起星际争端。他说,恐龙在哪,怎么会引起星际争端。
A说,在你头顶呢。地球内部有许多星云,不同飞碟属于不同星云的不同国家,恐龙是星际保护动物。他通过透明舱顶看。呱,一只翼龙在头上飞着。它像看见了他鼓起大眼,扑扇巨翅紧跟着飞。B说,它想吃你的肉,看我的。飞碟做了一个360度转弯。甩开了翼龙。倏,向一座巨形金字塔飞去。那座闪闪发光的金字塔太高了,比胡夫金字塔不知要高多少。很快在塔前广场着陆,无数飞碟停在那里。
他正要跟着下飞碟。A说,外面太阳多,你还不适应,换件衣服吧。加上衣服后他跟下飞碟。往天上看,果然有无数个太阳,圆的,扁的,还有三角形的太阳。他问,怎么这么多太阳,怎么到这了,我可怎么回去呀。B说,本来是一个太阳,因为这里星云厚,阳光从不同黑洞射进来,就出现无数个太阳。不过我们太阳比地球外面的幽暗得多。A说,这里离你们说的北极不远,你看那是猛犸象。
抬眼望去。啊,猛犸象,长着弯弯的大牙,正在金字塔和护塔河边吃草。还有一些巨大的恐龙,在森林边腾腾腾跑进跑出,大地在它们的跑动下不停颤抖。哦,他拍一下脑门,北极老是发现猛犸象,还有那翼龙,它们本来生活在地下,大概是跑迷了路,跑到地球外面的北极来冻死的。
A说,你说得对,恐龙猛犸都没有灭绝,它们是我们的宠物,就像地球外面世界的印度人宠牛,伊斯兰人敬猪一样。不过有的猛犸象太野,一路跑到你们那去了。走吧,B说,我带你去参观金字塔。他说,金字塔我们那也有,保护得很好,是国王陵墓吧,不看了,我想去看看你们政府,是奴隶制,还是民主制。A说,你们那的金字塔是我们建的,我们移居地球内部来也建了。我们的制度怎么说呢,像奴隶制也像民主制,又不像,我们有自己的特色。他说,这很难理解。A说,我们是小国,猛犸多,因此叫猛犸国。周围还有恐龙国,狮身人面国等。我们尊崇国王,修有国王的金字塔陵墓,但国王没有实权,只要没有星际战争和国王葬礼,人民都自由。实行民主选举,选举议会和政府内阁来管理事务。如果遇到星际战争和国王葬礼,人民就放弃个人自由,成为国家奴隶。战死也好,修金字塔累死也罢,都在所不惜。
往前走,一头猛犸象小山似的迎面走来。A挥挥手,猛犸像狮子狗那样趴下,他跟着上了猛犸象背。上面一排座位。B一拧猛犸耳朵,去长城。猛犸稳稳站起来,转身朝长城跑去,他感觉好像坐到双层电车上。
上了长城,这长城无比高大,还闪闪发光,好似还没完全修成。有一群地鼠人驱赶着各种恐龙搬运巨大石头。还有一些地鼠人不断从口中吐出一颗颗发光宝石,把宝石镶在长城上。他说,原来那些闪光地方,是地鼠人吐出的宝贝。坐在前面的B说,你们世界有一群称作纳粹的人从南极空洞进入地球内部后,他们要称王称霸,不承认星际条约,向我们这些地球内部原住民发动进攻。他们的飞碟很厉害,攻陷了许多星际国家,快打到这来了。可能把我们这些小国占领后,殖民达到一定数量,就要打回你们那去了。为了保卫猛犸国,我们当然要呕心沥血修长城,才不至于被轻易摧毁。
在长城上跑了很久,到一个垭口。远近响起警报声。A说,不像是你们抽油的管子捅破地面冒顶了。B说,不好,纳粹的飞碟攻来了。猛犸象驮着他们刚跑下长城。轰隆隆,长城上响成一片。几架飞碟呼啸着掠过头顶,边沿喷出一束束白色激光束。激光射到地面后,穿进地里去,穿出滚烫的熔岩,大地发出巨大的痉挛。但说也奇怪,激光射到长城镶有宝石的地方却反弹回去。长城下,金字塔周围也呼呼呼射出导弹。飞碟大约只是来试探,并不恋战,没等哧哧哧拖着火焰的导弹打到,就噌噌噌纵上万米高空,消失在星云黑洞里。导弹落下,哐哐哐爆炸声响尾蛇般一直钻到地层外面去了。
A说,我们这打仗,你们那就不太平,不是发地震,就是火山喷发。他说,原来地球上的火山地震,都是这里的纳粹引起的。B说,都是我们这的战火打到你们那感应的,以前各个小国之间打,现在主要是纳粹闹的,很多先进武器打过去,把大地捅破了,你们那的魔鬼三角洲,神秘地带,都这样打出来的。听完,他心怦怦地说,这乱我不参乎了,快带我离开这吧。
好,A说,下次再带你来参观。两人向天空念念有词,也听不懂。咻,那架飞碟飞过来了,两个女孩搀他上了飞碟。嗷,向下望,猛犸象嚎叫着,拼命甩甩鼻子,舍不得似的。在其他飞碟和翼龙的护送下,经过星光闪烁的长长黑暗,旋转着钻过时空隧道。嘿嘿,到了。他在晕眩中被搀下来,定神一看,她们驾驶的飞碟不见了,依然站在岸边,浪花朵朵,漩涡连连。

赣江老马 2008-11-19 

上海磨镜党

上海八怪之一洪奶奶
 
清末民初,上海有个洪奶奶,真名不详,住在公共租界内的恩庆里,是上海八怪之一。当时,有一个面首张某,迷恋上了洪奶奶,经常夜以继日在书寓内与洪奶奶缠绵。洪奶奶也十分倾心这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但张父非常生气,叩门上去强行把他抓走。洪奶奶年轻貌美,与张某分手后,相好的男子极少,只喜欢和女子亲昵狎浪,这就是她成为上海八怪之一的地方,不少女子也喜欢去她的公寓和她亲近。日子一久,洪奶奶的书寓便成为Lesbian(拉拉)的大本营。她们在洪奶奶书寓内同床共枕,亲嘴咂舌,女子们以夫妇相称,行男女之事,这就是俗称的磨镜党。洪奶奶也成为当然的党魁。两女相爱,比男女相爱要更为淋漓尽致。由爱生恨,相互之间的争风吃醋时常发生,疯狂的甚至以性命相搏,最后由洪奶奶作评判,而其他磨镜党员们都能俯首听命,风波就此化解。
    曾有个赛金玉,她从良嫁人后,因迷恋洪奶奶,于是改姓为陈,挟带巨资移居九江里,与洪奶奶对窗相望,盈盈往来。她沉溺在洪奶奶的诱惑中,所带的巨资挥霍殆尽。洪奶奶吃穿用度华贵奢侈,都是取自于所交欢的女子,而从陈那里得到的尤其多。起初和洪奶奶亲昵的女子,仅仅是北里的。时间一久,豪宅巨室的富孀小妾也纷纷加入磨镜党,从此她们就把男子看作厌物,人数渐渐地越来越多。有个花筱红,美貌艳丽,曾在上海名声大噪过,嫁给万某为妾后,相安无事。没有多久,有人介绍她加入磨镜党,与洪奶奶成为莫逆之交,当时花筱红生孩子还没有满月,因此得病而死。
1919年起,由于坐吃山空,谋生需要,洪奶奶率领磨镜党徒,除了女子同房亲昵以外,还派人外出寻找客人观赏她们的磨镜子表演。每次观看表演以四人为限,每人每次收取10到16块银元。当时,跑马厅的某某菜馆,宝昌路的某某里弄,都是这些磨镜子人经常活动的场所。时间一久,干这一行的便都被称为磨镜党。从此磨镜戏就流行起来。
磨镜戏
磨镜戏在上海滩流行了几十年,观众不计其数,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那时磨镜党每夜有领港十多人,华灯高楼下,街头里弄中,七重天,凯福门前,磨镜党的领港人麋集,领港人从10多岁的孩子到50多岁的老头,比比皆是。因为传统的偏见,道德的箝制,磨镜戏被视为伤风败俗的行为见不得光,拉拉们为了谋生,不得不受党魁控制,表演磨镜子,观众只要出两三盒马力斯香烟的代价,便可入内一观磨镜戏的究竟。而除掉拉客金和娘姨的钱,真正落到脱裤表演的女子手中的寥寥无几,这些女子仍不得不为五斗米受世间惨苦。
警局对磨镜戏屡禁屡兴。1936年5月16日,虹口昆山花园12号洋房5号房间,警局冲进一个磨镜党秘密场所。主事的是一对俄国侨民,他们组织华人女子表演,表演项目以磨镜子为主,间以跳脱衣舞等。吸引了一批批登徒子不分昼夜前往问津。表演前,党魁拟定价格后,由观者点演出节目,纳费即开始表演。不久,此场所被虹口捕房副探长朱积煌,陶根荣侦探到,便乘兴化装亲自前往观看,两人花了几十块银元,看遍了房间中所有的表演,随即带领探员将俄国人爱诺洛夫,皮加德等中外磨镜党徒5人带走,搜出表演道具数件,两个探长日前所花的做有暗记的代价法币也一并抄出带回捕房,据民国刑法234条处罚。
1946年5月上海《风报》记者跟踪领港者,发现两处磨镜党秘密场所,一处在南京路浙江路口的一个弄堂里。党魁是一个中年女子,其脸如草灰。两个表演磨镜戏的,都是20岁左右的女孩,脸色青灰。两个裸体女孩身上已经疮疤点点,表演极其露骨,令人酥麻。另一处在桥北四川路海宁路品凯福饭店斜对的一个里弄内。两个表演女子,一个是中国姑娘,一个是高丽姑娘。秘闻被《风报》报露后,社会一片道德谴责,在巨大压力下,虹口警局和阐北分局派探员前往摸察,5月23日晚上8时左右,警员沈马华,杨毅然化装成便衣,前往海宁路保安里磨镜场。当场捉住两个表演女子李阿梅,金高生。连同领港者陈连华,孙世国一起带走,处以拘留,孙世国年仅16岁拘5天。这间磨镜场以妨害风化罪查封。7月26日南京东路英华街2弄10号,阐北警察分局科员倪国英,便衣陈伯铭,佯装观众,出价5万法币后,由领港人带入楼后厢房,招唤李阿妹,王阿妹入室表演。当两个女子脱去衣裤时,被当场捉住,没收性具。领港者三人送漕河泾收容所,四个在外等候的观众一并收容。李阿妹此前被捉过,此次是故态萌发。她们的收入是主事者四成半,领港者三成,表演二成半。李阿妹处拘留7天,送妇女教养所感化。业主逃之夭夭,不知在何处重新开业。
磨镜党徒“人妖”沈仙山
1946年在复兴中路327号有一个磨镜党窟。窟主是一个年已50的老女人,沈仙山,又名白霞林,诨号五爷。她专门女扮男装,诱惑良家拉拉,又被称为人妖。
五爷先以销魂蚀骨的行为使良家拉拉入迷。之后,就拉这些女子入党同居。有不少阔太姨妾被五爷打动,就与自己的丈夫离异,终日住在复兴中路伊丽沙白公寓五爷的磨镜党窟。
沈仙山凭着女扮男装,获得不少女子的芳心。她人财两得后把伊丽沙白公寓装修得富丽堂皇,而且地处僻静人迹稀少的复兴路,外界很难查觉其中的蛛丝马迹。常熟路警察分局以接到一个奇怪的,内容极其诱惑的电话为线索,顺藤摸瓜,闯进了人妖的地盘。据沈仙山交待,曾与女子周淑贞,丁宝恕,范观恒,贴身遣使之女徐阿巧,张秀贞等相好,同居数天或数月不等。自己则被称为五爷,经常变换着与那些女子中的一人同居一室,情意绵绵,如胶似蜜,不许第三人进屋,以致那些女子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又查出,周淑贞原是上海某富商的姨太太,自己与沈仙山同居后,就与富商离异,并将巨资供两人一起挥霍,但同时,周淑贞被警局拘捕后,仍然对沈仙山一往情深,执迷不悟。
警局因人妖案主脑沈仙山性质特殊,将人妖独自禁于特别间。法医检查了人妖的生理状态。结果证明人妖系正常女性,并非变态。而人妖沈仙山初入监时,坚决不肯改穿女装,理由是她无女装服饰。管教人员只好让她穿囚衣。沈仙山走上法庭时,穿草绿色短袄,紫色长裤,黑软缎鞋,踱着方步,其服饰举止俨如男子,引来无数人注目。
然而,上海磨镜党并未因沈仙山的被判罪而销声匿迹,磨镜党在十里洋场的活动像野草那样春风吹又生,这是人性的力量。时至今日,中国各大城市都有拉拉们专门聚会的夜总会酒吧和各类秘密场所,随处可见民国时上海滩磨镜党的幽灵在徘徊,在上海灯红酒绿的晚上,各条酒吧街,会所周围,甚至公园内外,姿首清妍或妖媚艳丽的年轻女子与男装行头,同样年轻的女子,牵手拍拖,搂抱亲热,这已成了上海滩上的风景之一。时代在变化,当下时尚的Lesbian电影,流行中国各地的艳舞,与过去磨镜党的磨镜戏表演没有多少不同。演员投入表演令观众如醉如痴,拉拉们扬眉吐气,可以预见她们的未来会更好。

赣江老马 2008-11-15

一个人的行走 2

A person walking 2
 
他坐在悬崖上,将所有的烦恼都抛掉。冷雨和过路长车激起的泥水溅在他脸上,他打了个寒颤,从时空消失的冥想中甦醒。车上人不会注意,在山上开车要集中精力,即使看到,也不会想到那黑黝黝的绝地,坐着一个人。他不愿搭顺风车离开险境,行走千山万水,心灵其实没有走动一步,他依旧在和自我作战。
 
这孤寂的的悬崖,无边无际的群山,他没有危险感,选择这条从未走过的路,注定要面对意想不到的挑战。突起的岩角为他遮挡了滚落的泥石,雨水汇成蓝色晶莹的水帘来回飘荡,激射来的泥水不过是屋漏痕,锥划沙,自在的生命将不留痕迹。但,一阵冷风吹来,他如初生婴儿那样握紧拳头。饥渴像天色明亮起来,雨过天晴,天空显出水墨画的留白,朵朵云雾像黛白色大海中飘浮的岛屿,时聚时散演化成千姿百态的蓝莲花,随着那发光体的刚刚出浴,蓝莲花又变成金莲花,他在金莲花和饥渴催促下,拄起枝桠走出悬崖绝地。
 
在峭壁边沿的水洼里掬了一汪山泉,冰冽甘甜的泉水从他的喉头一直滋润下去,像机井引水一样引起饥饿更大的骚动。山两边只有灌木林,隐约看见红果的影子。他拨开虎蓟走进去,荆棘的长刺像锯那样切割他的皮肉,这是在挠痒,他自我解嘲着走到树下。把红果上的蚂蚁放回湿叶子,透过树叶,向远山下的村屋望去,袅袅的炊烟从屋顶飘起来,越飘越高,白烟变成七彩的飘带,仿佛有精灵在舞动着炊烟飘带,要舞到莲云雾海上的大光明里去。看得他一连几颗红果下肚,红果带着山野强烈的酸涩感,这对他来说却是莫大的馨享,人参果也没这么好滋味。嚼着红果,他的眼前不再发蓝,体力在慢慢恢复。拨开松针往外走,无声无息的灌木林中扑啦啦惊起几只白色野鸟,不知是白雀还是文鸟,也藏在这里修炼,它们扑腾的白翅膀被阳光染成金黄色,金黄鸟飞不多远又飞了回来,在他头顶盘旋,唧唧咕咕问早安,他挥挥手向它们道别。

天色更加明朗,脚下的泥地更加滑溜。山泉在夜雨后暴涨,漫上山路,他不时滑倒,向下出溜,如果不是崩起的石块阻挡,也许要一直滑到天边去。这真是天下最好的水床,顺着水床溜到山腰,再向山顶望,山路变成巨龙在头顶盘旋,向白云深处飞去。哞,他正在联想,回过头来,一只水牛挡在眼前吃草。他下意识举起枝桠,还没举到半空,眨眼间,水牛的弯弯尖犄角一甩,他被拦腰顶起,天空和大地顿时失去界限,坠入天旋地转的时空隧道。啪唧。摔下来。他脑中一片黑暗。一切都这样完了吗。

嗨。叭叭叭。打炮竹那样的声音,把他拉转来。他在黑暗中旋转眼球努力睁开眼睛,一个精壮的姑娘,举着皮鞭,笑眯眯望着他。不好意思,母牛怀孕了,生人靠近,它就顶。你摔得要紧不要紧。搀他起来,姑娘健壮的大手热乎乎的,也许还有野果使他的劲头高涨,不得不暗暗控制。叭叭。我打它赔你,姑娘又鞭打水牛。他抓住姑娘的手说,别打了,它怀孕了,我还行,不要赔。不,那我会睡不着的,这样吧,我家水牛怀孕奶水多。姑娘就拿水壶,蹲到牛肚下挤奶。他不再拒绝喝牛奶,纯牛奶的滋味灌满全身。真甜。他本来对牛奶不屑一顾,现在却感到无比珍贵。摔倒的疼痛也忘了,他一再向姑娘道谢,然后拄起枝桠,继续上路。

赣江老马 2008-11-14

毛月亮

凌晨的月亮很特别,一大圈清光罩在月亮周围,透着寂寞悲伤。光环形成的空镜照着的星云,仿佛和宇宙分隔,格外寒冷落漠。她从夜色朦胧的水仙街,转到飘满落叶的斧子街。踏在软软叶子上,露水沾湿了裤腿。
 
嘭。前面传来钝重而凄凉的铜锣声。回避来不及了。还好,是打狮子的,却都蒙着脸,四个蒙脸人各牵着大旗一角走在前面。狮子不像人扮的,摇头摆尾,眼睛发光。狮子窜起来,纵身从大旗上跳过去,不转身又反跳回来,不断重复着。呼。挟着冷风,一个蒙脸人冲过来。面纱上幽幽的眸子盯着她。她用手遮住眼不敢看。只听喊声,万物非主,唯有真主。再睁开眼,打狮子的蒙脸人已消失在风中。
 
风吹在她身上麻麻的。昏暗中一个低低的声音,走夜路要小心。寻声望去。嘎吱。墙上跳下一条黑影。哧溜。从她胯下钻过去就不见了,毛茸茸的,不知是什么。真不该这么早出来。她在脑子里琢磨,斧子街,这个名字来的不同寻常,眼前好像看见,早前那个当官的,下车,刚探出脑袋。喀嚓。脑袋被斧子砍落。咕噜噜。滚到一边。脑袋还说,好快的斧子。想加快脚步跑出斧子街,但街很长很长,她抄近道跑进月冕巷。
 
沙沙沙。耳畔是自己的脚步声,还有什么人跟着。后背凉飕飕的,她回到一看,肩膀上一个红灯笼。香味扑鼻,一个红润脸色的女人,旗袍散开,肚兜松懈,饱满的乳房跳出来。好像在哪见过,想不起来。让让,别挡我倒尿桶。她敢紧闪开。在月冕巷分叉处,红脸女人抛个飞吻,身姿婀娜地走向另一边。寂寞的歌声在空旷的巷子飘扬。歌声越来越远。哇哇哇,又传来猛烈的叫声,不知是小孩哭,还是野猫叫春。
 
她鼓足劲在巷子里跑,冰凉的夜风吹来,仿佛吹进她的骨髓。阿嚏,谁在想她呢。月光路斑驳迷离。哗啦啦水声。不敢跑了,她怕掉进井里。摸着滑溜溜的巷子壁,试探着向前走。嚯然一亮。一家大门口。天井中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她背起雕花椅。别去,一个闷闷的声音。白脸女人说,太阳快出来了,我去斧子街晒太阳。那个声音又说,紫藤椅被踢破了,还没修好,那是别人的街,雕花椅会被没收的。白脸女人恹恹地放下椅子,这里月光日光都晒不到,我就晒灯笼。天井中亮起红灯笼。
 
幽怨的目光射过来,她一阵寒心,敢紧走。抬头望,没看见毛月亮,天上有个红灯笼。红灯笼晃晃悠悠飘下来,飘进月冕巷。到处都是红灯笼,路好跑了。噌噌噌。她追着红灯笼跑,一口气跑出月冕巷。望望四周,红灯笼不见了,迷离的毛月亮,太阳还没出来。嘭。钝重又凄凉的铜锣声。啊。怎么又回到斧子街了。

赣江老马 2008-11-13

白宫换狗俱乐部

White House Dog Swap Club


奥巴马一家将住进白宫,开心一阵子。但紧接着,世界局势,金融危机,无穷无尽的问题涌来。还要无所畏惧地向中国领导人和普通中国人表达维护人权的普遍价值的理想。年薪40万美金,管那么宽,一家人跟着心烦。也许奥巴马只有养养狗,才能放松心情,调剂精神,带给家庭快乐,也带给朋友快乐。杜鲁门就曾说,如果你想在华盛顿有朋友,那就养只狗吧。

奥巴马说要无所畏惧地面对中国领导人,看来他潜意识中还是有点畏惧,即使说没有畏惧,也有点隔膜。为什么中国领导人在一个美国黑人总统眼中,依然是令人畏惧,或者说不太亲切。

这并不需要用社会制度和文化差异的大道理来说明,就因为从来没有中国领导人养宠物的新闻。可能养了,大家也不知道,红墙内此类新闻不公开。其实中国领导人并不缺少娱乐大众的精神,6月,胡主席到人民网视察,在强国论坛与网民交流。好家伙,上百亿的页面流向人民网,一下子拉近了领导人与人民的距离。如果再有中国领导人养狗的新闻,全世界那更会对中国领导人刮目相看。

再者,中国不像美国是中产阶级大本营,几乎家家户户养宠物,老百姓还不富裕,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堂而皇之在中南海溜着狗进进出出。

其实中国领导人公开养养宠物也没什么。叭儿狗并不只是跟在太太、小姐脚后跟走。宠物在动物界是弱势群体,不管是中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只要爱宠物,宠物就死心塌地跟着走。杜鲁门那句话,也是说,你会养狗,你就有朋友。你会爱宠物,才会爱自己,爱别人。得人心者得天下,奥巴马得宠物心得人心。

那么,就不应感到惊讶,奥巴马在就职演讲中会对着亿万观众说,萨莎(7岁)和玛莉亚(10岁),我太爱你们了,你们俩终于可以带着新宠物狗入主白宫了。奥巴马当选总统,要为他的女儿挑选新的狗,白宫要换新狗了。这不仅是他向女儿做出养新狗的甜蜜姿态,还是一个安抚选民的声明,无论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当选,美国总统爱狗养狗的传统都将得到维护。因此,奥巴马为白宫换条什么狗成为美国社会的一件大事。

奥巴马说,未来第一家庭选狗的一个条件是品种不必是纯种的,“像我一样好”,就是挑选像奥巴马这样黑白混血儿似的混血狗。如果奥巴马真挑了一条动物收容所的混血狗,可以想像,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和花园草坪上,奥巴马的混血狗和米歇尔以及玛莉亚萨莎玩得不亦乐乎,华盛顿白宫的客人带来各色贵宾犬宠物犬,群狗聚会,其乐融融。奥巴马的混血流浪狗将带给处在水深火热金融危机中的人们难得的温馨和快乐。名犬当中,混血狗成为主角,这在白宫是开天辟地的事,变革时代真的到来了。

当然,这不仅是奥巴马一家和少数高官站在玻璃天花板上的快乐。整天强调扩大内需,这就是带头消费。奥巴马的换狗演讲无异于给美国和世界宠物界打了一剂强心针。养狗界群情激昂,欢欣鼓舞。人们为自己的狗能进入白宫,纷纷使出看家本领,发起一轮轮强大舆论攻势,别只在收容站挑选混血狗。养犬俱乐部劝说奥巴马,如果奥巴马一家“遵从民意”挑选贵宾犬作宠物,将协助他们获得一条小狗,贵宾犬被普遍认为不易引发过敏(奥巴马挑选宠物狗另一个条件是这只小狗为低过敏性品种,因为奥巴马女儿马莉娅有过敏症)。

狗与爱的世界犬业俱乐部发言人卡罗琳·克斯卡提醒奥巴马重要任务,养一条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责任,重要的是,你选择的品种要适合你的生活方式。购买何品种宠物狗是需要慎重考虑的,鉴于未来新总统一家生活繁忙,奥巴马挑选的宠物狗必须能够适应这种节奏。选择的狗需要精明和上相。一旦第一家庭的宠物犬被确定,照片将被送到马里兰州安纳波利斯的总统宠物博物馆保存,成为美国总统生活的一部分,被载入历史。

可卡犬,快乐,开朗,渴望幸福。
养犬俱乐部建议,新总统可以购买可卡,这种犬不仅个性温顺容易亲近讨人喜爱,而且很容易得到满足。

拳师狗
牛头犬 时尚
卡洛琳还推荐了拳师狗和牛头犬。
洛杉矶养犬俱乐部声称,著名影星乔治·克鲁尼和亚当·桑德勒都喜欢饲养牛头犬,是城市第二最受欢迎的狗,风行了几十年。

奥巴马的当选,法国巴黎掀起狗服饰的“奥巴马狂热”(Obamania),在宠物店中,展出了并排坐着的美国小狗Oscar和法国小狗Carla,它们身穿印有奥巴马画像和标语的狗服饰。该家宠物店,购进名为“奥巴马狂热”的狗服饰、项圈系列商品,都印有奥巴马画像和标语。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卖出100多件,顾客主要是美、英、澳大利亚等国的海外客户。

美国历任总统的宠物

美国总统养宠物的习惯有着悠久的历史。43个美国总统中,没养过宠物很少,有一多半还喜欢养狗。现任美国总统布什一直把振兴总统宠物作为一项工作,他每年都会和夫人劳拉,孪生女儿詹娜和芭芭拉,带着爱犬“巴尼”(Barney)和“比兹利小姐”(Miss Beazley)在媒体上作秀上镜。

11月6日路透社记者德克在白宫采访,竟被布什的爱犬巴尼咬伤食指。美国作家莫-罗卡曾这样描写巴尼:首先,巴尼具有所有苏格兰犬的共性--易怒,冲动,卤莽,但有时又不失可爱。第二,巴尼的吠声特别大,比较凶猛,特别适合用作看家护园。第三,据我所知,巴尼时不时地会犯一些小错误,特别是习惯于随时随地乱撒尿,但总是会一次又一次地被主人所原谅!

布什的狗偏偏在他快要离任时咬伤人,人将走,茶将凉,看来布什这时没心情看管巴尼。

第6任美国总统约翰·昆西·亚当斯养了一条宠物鳄鱼。鳄鱼生活在白宫一个浴缸里。
第27任美国总统威廉·霍华德·塔夫脱养了一只宠物乌鸦,每天喂乌鸦一瓶牛奶。
第35任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也曾养了一大群宠物狗,他还让一匹矮种小马和一群小鸭在白宫草坪上“闲庭漫步”。不过肯尼迪不是第一个在白宫饲养小马的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儿子阿尔奇非常喜爱小马,因为他身体不佳,他被允许在白宫内骑马。

赣江老马 2008-11-12 

玛丽丝和猫女

MaliSi and Cat Girl

云影淡,月色浓。玛丽丝躺在凄清的床上,房中浸满似雾的月光。探访霁月坊,故居久经风霜,显得格外苍茫。噗噗,门环响动。古老的雕花门,虽满眼斑驳,但依然云月缭绕,李杨七夕盟誓的故事,让白发苍苍的邻居向她作揖羡慕不已。她还没起身,紧闭的雕花门,伸进一条纤丽娇小的嫩脚。接着是白裙子。

进来一个女孩。她披散着头发,在房中飘飘荡荡。白裙飞扬开,露出鲜藕似的腿,仿佛故地重游,最后飘到她床前。脸色白得像月光,但搽着口红,红得像蕃茄。长睫毛,大眼睛,玛丽丝想起青草掩映的清亮池水。
 
姐,不认识我了,我是凯特,小名望月勾勾呀。玛丽丝点头,但隐约感到妹妹早睡在冰冷的地下,草很高很高。又觉得就是漂亮可爱的妹妹,丝丝缕缕的亲切感在她全身弥漫,眼眶湿润了。 
 
一双冰凉的小手捧住她的脸。可怜的姐姐,被子破了也不知缝,快起来,妹妹帮你缝被子。玛丽丝掀开被子。哎呀,望月勾勾惊呼一声,赤裸羔羊。玛丽丝一丝不挂地起床,她习惯裸睡。

娇波冶艳,芳香诱惑,望月勾勾抚弄着她的乳房说,真性感,如果我是男人,也会被你迷住的。她巧笑嫣然,没有羞愧,只有惊讶。如果是别人,她不可能大大方方翘起鼓鼓的乳房。是妹妹在看她的胴体,她感到妹妹在别的空间早已看过千万遍。
 
玛丽丝穿上连体丝袜,又套上一件裙子。望月勾勾说,姐,我也认不出你了。出去玩一会儿,姐就换新裙子了,我也要。好,玛丽丝说,衣橱里有,你自己挑。你玩累了,我去做饭给你吃。玛丽丝刚要走,望月勾勾没挑裙子,拉开抽屉。找出针,没有线,她顺手拿起桌上不用的电脑线。哧。剥出铜丝。穿进针头。那么粗的铜丝可以穿针,玛丽丝没有奇怪,只是说,妹妹,干嘛用铜丝缝被子。她说,有金丝更好,我们都喜欢穿金缕玉衣,盖金丝被。
 
哦。玛丽丝去厨房。她发现自己走路轻飘飘的,地板也豆腐似的软绵绵,于是她走得更轻,生怕踩穿地板。点燃炉灶,开始煎鸡蛋,做蛋炒饭。啪,肩上响了一下。望月勾勾轻脆的嗓音,我不吃蛋炒饭,那简直是吃火炭,有鱼吃还差不多。冰箱里没鱼。那怎么办。望月勾勾说,不吃了,姐,快洗洗,我们一起出去玩。
 
玛丽丝原以为外面云殇月绯,凄清寂寞。走出宅子,温暖正在蔓延。月亮溶进了太阳,地面晒成黄金色。她说,妹妹,屋里冰凉如水,这外面怎么这么温暖。望月勾勾说,冬天本来就是温暖的。她们手拉手向前走,眼前是木偶一样的人群在机械地跑。玛丽丝问,他们赶去哪。望月勾勾说,那些人血太冷,是冰的血,温暖是冬天的鞭子,他们不赶到阴凉的地方,会被烤成咸鱼的。
 
她们走走飘飘,越飘越热,温暖变成炙热。但玛丽丝发现望月勾勾的手依旧冰凉,自己却汗湿内衣。就拉着妹妹随着人群赶向避荫处,赶向那个湖畔。
 
旋转的湖,鸣奏着无弦音乐。湖畔芳草菲菲,人影重重。望月勾勾说,这是情人湖,好多情人手牵手跳进去殉情了。玛丽丝说,嘘,你还小,别开口闭口情人的。望月勾勾说,我偏说,我比你小不了多少,你看一双双一对对的,都是情人。
 
玛丽丝说,别说了。望月勾勾说,哼,怕什么,姐,你的情人在哪呢。你看他们都有情人,就我没有,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或者我就做你的情人。玛丽丝说,哪有姐姐妹妹做情人的。望月勾勾纤手一指,看那边两个女的,抱一块亲嘴,不就是情人吗。玛丽丝笑了,任凭妹妹抱住她亲嘴。
 
好了,别闹了,玛丽丝推开妹妹,我要去车展,再晚赶不及了。望月勾勾说,My dear, 有我在,误不了你的事。我也要走秀,我是真正的猫步。说完,她拉着玛丽丝就飞。一眨眼工夫,就飞到车展上。
 
到后台。车展经理看见玛丽丝,说,来得正好,轮到你上了。玛丽丝刚走上Ť台,没想到妹妹一闪身,昂首走她前面了。一片喝采。她想阻止已来不及。不知什么时候,望月勾勾换上一身露背装。看着她婷婷玉立的身姿,阿娜多姿的猫步,玛丽丝想,妹妹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了。
 
这时,望月勾勾已经回身,迎面朝她走来。到身边时,望月勾勾忽然一猫腰。哧啦。哧啦。扯掉玛丽丝的裙子,撕开玛丽丝的连体丝袜。玛丽丝头里嗡的一声。里面可什么也没穿。只听望月勾勾说,我不许你在这丢人现眼,要想丢就让你丢个够。台下一片掌声口哨。玛丽丝手忙脚乱捂住私处。向后跑,却被什么挡着。如果眼前是情人湖,她马上就跳下去。正紧张时,喵,听到一声猫叫。她松了一口气,又是你捣鬼,Cat猫。

赣江老马 2008-11-08

唐娜和珍妮

Donna and Jenni
 
像唐娜这样爱干净的女人,在山里洗个热水澡可不容易。她让珍妮烧一锅热水,自己就坐在锅里洗。哗啦啦的,她舀水沐浴,嘴里还不停地嚷,珍妮,加柴。珍妮,减柴。水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珍妮是她的丫环,以前唐娜让她干啥就干啥,但这天珍妮不大好使唤了。唐娜连叫几次,珍妮都心不在焉,到后来竟不听她的话,不但不减柴,还去拉风箱。
 
太烫了,快褪火,听到没有。珍妮举着一根柴,出神地望着炉火,好久才乜斜一眼,眼中射出柴火焰光。唐娜倒吸一口凉气。这丫头今天咋了。本来还想多泡泡,但太烫了,实在坐不住。她腾地跳出烧锅,拧了珍妮一把说,珍妮,叫你这么多声,也不答茬。珍妮说,大小姐,我刚用手试过,水不烫呀。
 
还说不烫,毛都快烫没了,唐娜用毛巾使劲擦着奶膀子,咬牙切齿地说,到山里来,你翅膀硬了,想汉子了,是不是山里汉子教你的,想烫死我呀。珍妮说,大小姐,我哪敢呀,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永远为大小姐服务。唐娜喜欢听她叫大小姐,珍妮本就是她培养的杰出丫环。她轻哼一声,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哪天被你烫死也不知,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要不是他们在外面等,现在我可不饶你。快,给我穿浴衣。
 
唐娜在里面威风时,牛主任龙老板在堂屋谈天。他们不约而同来,都说有公事,再一聊,都是给唐小姐送吃的。龙老板说,我带了不少山货。牛主任说,像野生鸡兔猪鹿,就别送了,唐小姐喜欢珍稀的。龙老板说,这我当然知道,除了那些,林子里就属飞龙肉好吃,我带的是飞龙。牛主任说,我上次带了几只飞龙,都被她放了。龙老板说,那可怎么好,你带了什么。牛主任说,这个保密,她一定喜欢。
 
他们正谈着,进来一个红脸汉子,扎头巾,背猎枪,扛着一大袋东西。看见两位,他有些意外,嘴角抖一下,又镇定地说,两位领导都在呀,珍妮在吗。龙老板正打珍妮主意,没好气地说,不问唐小姐,先问珍妮,你找她干什么。她是唐小姐的人,你不知道吗。珍妮拿毛巾出来,看见阿光,高兴地说,阿光,你来了,礼物都带来了吗。阿光打开大袋子,龙老板抢过去看,是野生蘑菇,野生猴头。龙老板说,你这么一大袋子,还不如我一只飞龙。
 
这时,唐娜一身素裙光彩照人地走出来。看到龙老板身边的蘑菇,顿时眉开眼笑说,我就喜欢吃山蘑菇,你送的吗。龙老板尴尬地摇头。阿光说,是我送给唐小姐吃的。我屋里还有好多榛菇,核桃,樱桃,山参。唐娜说,有人参怎么不带来。牛主任说,我带了人参。又冲龙老板眨眨眼。唐小姐说,你的是人家送的吧。阿光掂掂牛主任的人参说,这些山参每棵还没半两重,不是板货,我那大的就有八两。牛主任说,那是,我可不像你要亲自去采。阿光说,早知道唐小姐喜欢,我就带来了。他看看珍妮。珍妮说,大小姐,让我去拿吧。唐娜说,阿光,就让我丫环跟你去拿,珍妮,开我的汽车去。龙老板说,唐小姐,你不怕他们开车跑了。唐娜白了珍妮一眼,只见她含情脉脉地望着阿光,就捏一把珍妮,对牛主任说,他们跑得掉吗。牛主任呵呵笑着说,阿光,你可别打歪主意,有我在,这林子你们跑到哪,我都找得到。唐娜说,那就好。阿光说,我不坐那玩意,我带了车来。
 
他们到门外一看,几条高大魁梧的猎狗,站在一辆大车前。原来是狗拉车,唐娜说,这狗拉车能行吗。牛主任巴不得他们快点走,就说,这狗是中亚牧羊犬,在林子里跑得比汽车还快。唐娜就冲珍妮摆摆手,说,珍妮,你快去快回。阿光一挥鞭子,领头猎犬一声狂叫,飞身跃起,猎犬们载着他们一溜烟跑了。唐娜看珍妮的背影一直消失在松岭转弯处,在他们一再催促下才进屋。
 
他们喝着小酒,海阔天空聊了好一阵,珍妮不回来。不觉到吃晚饭时间了,还不见人影。唐娜坐不住了,出门看了好几回。她的眼皮不住地跳,想起洗澡时对珍妮发脾气,心里空落落的。她说,牛主任,今早我说了珍妮两句,她就受不了了。珍妮走时,我看她望阿光的眼神就不对,她会不会真的跟阿光跑了。真后悔让她去取人参,你们帮我去把她找回来。牛主任说,娜娜,别担心,她就是跑了,也没关系,不管躲在林子哪个角落,我都把她找回来。可他嘴上这么说,并不动身去找,只是围着唐娜的裙子转。龙老板也说,是,在林子里,没有牛主任办不了的事。牛主任喝一口酒又说,除非他们跑出这个林子,不就是个丫头吗,山里女娃多,她就是跑了,改天我给你找个新丫头,你陪我喝一杯。唐娜说,他们会跑出林子,你怎么不早说。龙老板说,别担心了,别找什么新丫头,你跟着我,我那里你想多少就有多少。
 
唐娜一听,柳眉倒竖,说,把我当什么了,我是来这锻炼的。要找就去找,别在这里蘑菇。不想找,都给我滚。牛主任龙老板还想厮混。唐娜举起一根柴火棒狠狠打过去。好,好,我们去找。牛主任龙老板呲牙咧嘴摸着屁股,夹公文包脚底抹油溜了。唐娜看着冰冷的灶和洗澡锅,自言自语地说,都是洗澡惹的祸。珍妮,你快回来吧。你是我从外面带来的,我可不能这样把你丢了。我马上去找你,找不到,这山里我不呆了。
 
唐娜担心时,珍妮和阿光的狗拉车翻进一个草涧。珍妮把压在身上的阿光推开,说,都是洗澡惹的祸,我没伺候好大小姐洗澡,赌气跟你来拿什么人参,才会翻到这里来,你是不是故意的。阿光说,什么洗澡惹的祸,我看你那大小姐也不是吃素的,真不是我故意,猎狗们看我一路上宠着你,鞭子挥得又勤,吃你的醋了。珍妮说,把我拉上去。阿光用缰绳拉她上来,可不知是阿光松手,还是珍妮松手,他们又多次抱在一起坠落。也许抱在一起坠落的感觉,特别晕眩,又特别甜蜜,他们都想多体验几回。后来珍妮说,阿光,上去吧,带我离开这,我不想回去了。阿光说,早等你说了,但这山林也不能呆了,他们会找到的,我们要到山外去。珍妮说,好,不管天涯海角,我和你一起走。他们紧紧搂在一起。草涧中,汪汪汪的叫声响成一片。

赣江老马 2008-11-04

冬天。玫瑰。蝴蝶

艾雪搽丁香口红,穿松白色外套,白高跟,妩媚清纯,仪态万千地在花园散步。
对面走来一个恬静柔美的女人,黑外套褐帽子,神色有些寂寞,目光有些凄凉。
罗娜,你来了。她们拥抱。喵喵,汪汪。艾雪的小猫和罗娜的宠物犬嗅着舔着。
我本来是个浪漫的人,罗娜握着艾雪的手说。艾雪感觉她的手像结了一层冰。
可是已经浪费了大部分生活,没有获得幸福。艾雪感觉她的手一紧,
哎哟。没想到你软绵绵的手蕴藏着这么大的力量,把我捏疼了,艾雪说。
罗娜敢紧抚摸一下,说,Sorry,这是生活压力的反弹。
是呀,我也寂寞,艾雪说,生活在孤独的房子,只有猫作伴。她想去抱小猫。
让它们在园里快活,我们走自己的。罗娜说着放开宠物犬,它们欢闹着跑远。
她们静静走了许久。艾雪看着她的黑色外套,说,你应该改变一下颜色,
这样太虚度年华。罗娜说,也许你更有活力,还没经过我这样的悲凉生活。
艾雪知道她又要没完没了唠叨悲惨故事,就说,好热呀,我们去那边转转。
那边暗。越暗越凉快,越神秘。她们手牵手走过去。
啊,这么多玫瑰。她们看见一大片玫瑰肆意地盛开。
还有两只蝴蝶在飞,奇怪,都是冬天了,罗娜说。
温室效应,玫瑰在冬天怒放,还有蝴蝶飞,艾雪说,气候反常,人也反常。
你就像蝴蝶,这样美丽清新充满活力,却也没得到幸福,罗娜依旧说这个话题。
别说了,艾雪感到两人的手都热了,就脱下外套,冬天太热了,你也脱吧。
罗娜看见她完美的曲线,透明性感的白纱内衣,不觉脸上升起奇怪的热感。
望着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艾雪摘下一朵玫瑰,插进她的帽子。
好香啊,罗娜说。还有更香的,艾雪说,
有一次给小猫喂奶,它叫得就像现在的你。
罗娜不再作声,她想到自己。艾雪为她脱下外套,又脱下几层。怪不得这么热。
隐藏这么深,让人无限遐想啊。哎呀,艾雪惊叹,真迷人,性感。
原来你的内衣也是这么透明,罗娜垂下眼睛,望望自己的黑色连体内衣。
她不觉耳热心跳。有光的话,两人身上都红了。
一阵凉风吹来,罗娜说,还是穿上外衣吧,小心着凉。
既然脱了,就别忙着穿回去。我们跳舞吧,艾雪抱住罗娜说。
罗娜尝尝她的丁香口红,说,好,真甜。两人快乐地跳起舞来。
花园中,舞动着两个魅惑的身影。还有两只蝴蝶,围着她们飞。

赣江老马 2008-11-03

魂飞格林纳达

凯茜是一个格林纳达女孩。肖遥去这个加勒比海香料岛旅行时认识的。
 
在他看来,凯茜不是特美,但她皮肤健康富有弹性,棕灰色肉豆蔻似的,泛着清香充满活力。她还有一双中国女孩的黑眼睛,黑泠泠水墨画似的,印进人的心底。她有时是东方美女的含蓄,有时是西方美女的冷傲,更多的是印第安女孩的麄悍。不知哪点打动他,也许是她融合了三种气质,又完全不同,浑身散发一种格林纳达独有的异域风情和神秘气息,万花筒似的不断变换着。刚开始那时,她亮晶晶的眼睛凝望着他,说,
 
Hi, how's it going? My name is Cassie. I liked you! So, because you seem pretty fun, and maybe even cute! You know what they say appearance wins over the eyes, but personality wins over the hear! I think you and I should be friends.(你好吗?我叫凯茜。我喜欢你!因为你看起来似乎很有趣,甚至可爱!你知道人家说外表赢得眼睛,个性赢得心灵!我相信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叮叮。他们碰杯。红酒荡漾。这个热情奔放的格林纳达女孩给肖遥带来久违的感动。异国相逢,他们好像认识很久。他说,It's going on well!So, I feel very fortunate when you become my friend. I am Chinese, my name is xiao yao. You are very beautiful! Alf-breed?(我很好,我非常荣幸你成为我的朋友。我是中国人,名叫肖遥。你很漂亮!混血儿吗?)
 
凯茜的眼睛放出夺目光彩,捏住肖遥的手,说,You're smart,my origin are from Grenada, Barbados, England, France, Guangdong China and Taiwan.(你真聪明,我的血统来自格林纳达,巴巴多斯,英国,法国,中国广东和台湾。)肖遥缩回手,凯茜又捏住,说,I can listen to Chinese, but  can not say that.(我能听汉语,但不会说。)肖遥说,Oh-OK,能听太好了,你做我的导游,带我逛逛圣乔治城。
 
肖遥本来不会遇到凯茜,登机前他还沉浸在痛苦中。陈海和肖珊来找他。我说肖遥哇,老呆在一个地方,再快乐也会变成痛苦。一幢两千万的别墅,就跟人跑了。这种女人不知天高地厚,不值得珍惜,不值得去想,迟早她会被撵出来的。肖遥不让他们谈这个。陈海又说,我们到处飞,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痛苦。勉强不行,跟我们去中美洲散散心吧。
 
开始不愿意,当他看到香料岛的湛蓝海水晶莹细沙时,万里外的烦恼渐渐稀薄。陈海很满意肖遥找的导游凯茜。肖遥发现陈海似乎也迷上了她。他把肖珊一个人留下做瑜珈和水疗。自己借口看房子和板球比赛,和他们一起开车周游格林纳达。
 
他们吃火鸡和手抓饭。欣赏肚皮舞。洗海水浴。回到车上。陈海和凯茜更粘乎了,他们还在回味打水仗和背媳妇,嘀嘀咕咕讲着法语。肖遥把头探出窗外,茂盛的可可树风驰电掣向后飞,白衬衣的黑人印第安人头顶着香蕉迎面扑来。车一飘移,那些人都像变成无头人飞起来。肖遥感到自己仿佛进入格林纳达或伊拉克的美军,进来时兴高彩烈,很快就发现落到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咯咯咯,转脸看,凯茜戴上陈海送的蝴蝶面具和项链。肖遥想,我又看错了,她也一样。下车下车。他有点惊讶心里话喊出来了。凯茜清澈黑亮的眼睛望穿他的心,Oh, how jealous are you?(你太嫉妒了。)陈海笑着说,也好,前面有个花园度假屋,上次买的,我们到那下车。Bénéficier d'un repos, massage.(休息一下,按摩。)肖遥想,摆什么摆,陈海你不就是周游世界,游啊游,游成了炒家。他用土话对陈海讲,来这休息,可别让肖珊晓得,你晓得她的脾气,爆发起来不得了。陈海说,Tant que vous ne dites pas。(只要你不说。)凯茜的长睫毛扑闪着,也用法文说,Massage, Je ne dis pas non.(按摩,我不反对。)
 
Oh!Yes! 听房间内的浪声。肖遥心急火燎地在大厅走来走去。他摩擦双手恨不得穿透墙壁,看看他们在里面到底做什么。衣袈上的裙子和蝴蝶面具仿佛有了灵魂,随着他的走动,飘来荡去。凯茜的灵魂出了房间钻进裙子,裙子活了。他开始相信万物有灵。他向裙子抱去,却抱了个空。涨鼓鼓的裙子瘪了下去。肖遥再也呆不住,开门跑进花园。清新空气,肉豆蔻花果,芳香盈怀。这酿造了苦艾酒,让凡高,毕加索,海明威为之疯狂的肉豆蔻。凯茜不就是一棵充满魅惑的肉豆蔻花吗。他的心绪稍稍平静,又在浮想连翩中躁动起来。
 
咕咕咕。草坪上跑来一只火鸡。它张开羽毛翘起尾巴向他啄来。肖遥一把抓住火鸡翅膀。狠狠在它尾巴上拔下一把火鸡毛。还没来得及细看。呼。一双大手从他怀里夺走火鸡。面前站着一个印第安女人,古怪幽怨的眼神。她把火鸡郑重地放在地上。耳环晃荡着对火鸡依里呜噜说着什么。然后松手,火鸡咕咕咕跑向花园深处。再回头,印第安女人不见了。花园恢复了安静,只听到远处哗啦啦的海浪声,仿佛沉入海底。又过了一会儿,来了一群黑人和印第安人,那个印第安女人带来的。他们都举着铁锹,操着家伙喊叫着冲向肖遥。
 
肖遥赶紧跑回屋。噼哩叭啦,石块掷过来。嘭,窗户砸破了。陈海扣着扣子从房中窜出来,说,黑人又来围攻了。肖遥说,快报警。陈海说,那可来不及,保命要紧。他取出两支步枪,扔给肖遥一支,说,本来是打火鸡用的,他们来得正好。砰。陈海向窗外鸣枪。这下外面可炸开了锅,石块急风暴雨般砸来。格林纳达人越来越多。NO, 凯茜穿着内衣光脚跑出来,You killed my brother! 凯茜开门。陈海拦住她。凯茜一把推开他。她向雨点般的石块冲去。石块砸在她半裸的身上。哎哟,她尖叫着,霎时,一片青红。终于,她跌跌撞撞跑进人群。依里呜噜向人们高喊什么。石雨停下来。人们放下家伙。
 
在回去的路上,三人不再作声。见到肖珊,陈海像个孩子扑进她怀里,肖珊抚摸着他的头说,咋了?陈海说,今天差点没命,多亏我们的导游,凯茜。肖珊说,怎么回事?陈海说,都怪我,炒疯了,这原生态的地方可不能炒。又看看肖遥。说,这也是肖遥惹的祸,乱抱人家的巫鸡,乱拔巫鸡毛,以后我可不敢吃火鸡了。肖遥说,不能怪我,还不是因为他们两个。陈海连忙摆手使眼色。肖珊问肖遥,他们两个怎么了?凯茜笑盈盈地搂住肖珊的腰,Ms. Xiao, we have nothing, I just give him to do a massage.
 
肖遥不相信凯茜的话,又希望她说的是真的,从肖珊没和陈海闹来看,也许真的只是做了个按摩。但他忘不了那一声声 Oh!Yes! 凯茜的黑眸凝望他的眼睛,说,Will You look at me? Anyways, I'd wait and wait.他不知说什么好。拥抱凯茜。许久。在她耳边说,Good-bye, Cassie. Good-bye, Grenada.


赣江老马 2008-10-30 

绝城风湮。荒年岚舞

滨海路上。风湮走向月光城。迢迢山水深染他的牛仔。望着赶船人,好像融入了渔人队伍。大海的辽阔深沉让风湮感叹:我是一切的一个,我要向更高的自我投降,从现在到永恒,上面的时空,无限的精神。月光城的朦胧丽影令他神往:那个创意中心,纯粹的意识,存在的一切,我认可的生活,将在其中选择。海风吹来的域外芬芳使他陶醉:我不相信那是坏的,我认为生活中的事件,既不好也不坏,因为他们没有形式,无论好还是坏,我自己选择。

但。风湮走了许久。也不知怎样翻越重重铁网。铁网像长刺玫瑰,闪烁着电火花。大海和月光城隔绝在铁网里。眼看渔人的大飞乘风破浪,只能欣赏铁网下的铃兰,还有靡丽的茑尾。它们从幕墙铁网中伸来花朵,柔软的腰枝摇曳着诱惑他。绕幕墙跑很久。别跑,一个银狐女孩尖叫,小心子弹。抬头看,孤雁伴着雪浪上的飞机,呼啸着飞向远方。 

风湮跟着银狐女孩往回走。走向左近的城市。那不是月光城,但他凭直觉认为,那也是一座绝城。顺铁路走,铁轨泛着金属光泽,伸向海市,眨眼间,银狐女孩消失在蜃楼。风湮在城市森林里徘徊,在高楼群下寂寞。人流车流喧嚣,目光灯光无声。酒楼欢觞,迪吧飙乐,旋律依旧是舒畅和暴戾。霓虹下艳丽又黯黄的酒吧女郎。蓝色光呼啸掠来。咯嘀咯嘀。高跟鞋在追光中奔跑。霓虹狡黠地眨眼,射灯幸灾乐祸地目送她们被扔上铁笼车。啊,一个红狐女孩尖叫着冲下车来,我是演员。

颓靡的城市,绝美如刹那烟花极其罕见。风湮循着礼花印迹前行。高楼突然如灯泡回光返照似的一亮,火光冲天而起,行人也猛然冒烟,从内部发出火来。绝城开始雄雄燃烧,无数人夺路逃命,老城新城一片火海。跟着人群猖惶奔向黑暗角落。他呼呼喘气,外面的人在狂奔中口里喷火,摩天高楼轰隆隆倒塌,人升到半空燃烧,燃烧的人依然在空中奔跑。绝城演绎着最后的轰轰烈烈,他看得心惊肉跳。
消防车呜呜,风湮在水柱掩护下上火车。火车开出城外。人们哄拥下车抢包子。人踩人,不知踩坏多少。一个金发女人拿喇叭喊,想活命,跟我走,都有包子吃。风湮挤上她的长车。后视镜中一双蓝眼睛神秘地盯着他,那是金发女人。镜中淌下熔化的螺旋形玻璃,像滴在她脸上。风湮有些感动。有些人上车还在流血。滴嗒滴嗒,血顺着车缝往下流。野狗咧嘴追着血跑。一直跑到女人住处。
吃了包子。女人发给他们铁锹镐头。风湮空着手问,我干什么。金发女人脸上泛出一片红晕,操着老外中国话说,你文化高,跟我来。跟着她来到楼上,桌上是国画和盖碗茶。金发女人挽住风湮的胳膊说,你如果喜欢,还有洋酒。我喜欢中国传统文化,你教教我。他说,我刚从城里逃出来,还是让我干点别的。她说,救了这么多人,我还是这么孤寂,陪陪我。他摇头。金发女人杏眼圆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去送饭吧。
一个黑衣女孩上来。风湮跟她一起下去。拉车送饭。他说,我在海边见过你,我是风湮,你叫什么。黑衣女孩严厉地说,不,我没见过你,我一直在送饭。看他诚恳地要一人拉车。她又缓和地说,我叫岚舞,等我一下。她换了银裙走来。他说,往哪拉呀。她说,跟我走就知道了。
风湮拉车跟银狐女孩走。朝霞映着她一身银装,她在晨风中哼歌,晨风吹起她的银裙和碎发。有些野性,有些凄清。他说,你这么靓的女孩,怎么在这拉车呀,太可惜了。她甩甩头发说,拉车总比下去干活的女孩强。他们上桥,绕过一个湖,湖面上开满了风信子,经过一片花地,也长满风信子。
在一个山洞前停下来。岚舞说,把车拉进去,他们在下面,我在洞口等你。风湮只得一个人拉着车,顺斜坡下去。暗黄的壁灯,曲里拐弯,他摸索着前行,咕噜咕噜车轮声,不知碾着什么东西,软绵绵的,弥漫着霉骚味。走好久,眼前一亮,进入一个大洞。哗啦啦的水声,他停住脚。
哎呀呀。四周和地下钻出无数黑影。黑黝黝的,只有一双双眼睛和头盔探灯闪动幽光。黑影围拢来抢饭吃。有男人骂,岚舞怎么没来。有女孩尖叫,你来真好。手在风湮身上乱摸。风湮吓得扔下饭勺就跑。在巷道里跌跌撞撞跑。许久才看到光亮,跑出山洞。
风湮不见岚舞的影子。只好一个人往回走,走到花地。风湮,轻脆的喊声。蓦然回首,岚舞躺在紫韵芳菲的风信子上,她嘴里含着花瓣向他微笑。他纾缓一口气,挥手喊岚舞。岚舞吐出花瓣,脸转向太阳说,你在向我招手,无论你来自哪里,在我的生活,是一种新的来临,让我们分享这美丽的一刻。风湮说,车在下面。岚舞起身说,别管它。说着她就在花地里跑。风湮在后面追,别跑,回去怎么交待。
你追上我再说,岚舞哈哈笑着喊。风湮加快步子,向前一扑,没扑到岚舞,扑出一只小兔。小兔一跳一跳逃远。岚舞的裙袂旋转回来。拉起他。风湮顺势抱住她。亲吻。不想岚舞梦幻的眼中溢满泪珠,在苍促的激吻中滴下,滴在他脸上。风湮一惊,放开岚舞。她说,没想到你也和他们一样麄悍。他说,情不自禁。沉吟片刻。她说,这里呆不住了,好,我们一起走吧。风湮说,月光城去不了,绝城在燃烧,去哪。岚舞说,这样的荒年,走到哪算哪。拍拍花粉。他们迎风向远方走去。

赣江老马 2008-10-28

芊羽薇心 。雅澬园

当金融风暴席卷全球,金融危机焦虑症象电脑病毒,感染无数人脑软件时,马克·吐迷深深感到这股寒流的诡异。迷茫,困惑,忧郁,恐惧,好像蛇一样紧紧缠住他的脖子。每当心灵零度冰冷时,他就想去找芊羽和薇心,找他的女祭司。雅澬园的刹那芳华,总是带给他久久的温暖。

经过证券部,股市里人数寥寥,红黄马甲透着寒意,快乐天堂变在痛苦集中营。门卫赶着一个疯女人。她蓬头垢面袍不遮体。耷拉的乳房像跳水股票,萎靡的旗袍像惨绿大盘。以前在大户室见过她,如今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疯女人扯住马克·吐迷衣服嚷,涨了涨了,我们去月亮上。他脱下外套给疯女人披上。啊,疯女人发出母老虎的咆哮。砰,外套扔还他。涨了涨了,她叫喊着在风中远去。以后可别像她一样,心一阵颤抖,他赶忙逃离。
长街飘落叶,迎面无数人,他却像走在无人之街。汽车怪兽摇头摆尾吼叫着横冲直撞。他想快点到雅澬园,好像嗅到雅澬园里的四溢芳香。那些秋冬时节开放的鲜花,君子兰,一品红,素心腊梅,迎风怒放,沁人心脾。芊羽正在浇水仙花,薇心正在吟诗品茶。还有很远的路,他迫不急待地打雅澬园的电话。
你好。轻脆悦耳的女声。他说,啊,薇心,快帮帮我。薇心说,马克,别怕,还有我呢,你又有什么烦恼。他说,我遭遇到严重的焦虑,这使我陷入悲伤世界。你知道,现在金融危机,不知明天怎样。这之外,孤独,痛苦,绝望,使我坠入令人极度沮丧的隧道,喜悦和极大的安慰,像隧道上的光看不见。薇心说,光离你并不遥远,说吧,都说出来,会好受些。
他说,我的孤独,沮丧和恐慌,很早就开始了,它们象蘑菇一样越长越大。我没有真正的女朋友,只有你和芊羽这样的红颜知已。我不敢奢望,只能欣赏你们的蜜情。薇心沉默了。咯咯咯,传来芊羽的笑声,她说,吐迷,别打歪主意哟。停一下,她又说,快来,我煲了靓汤。薇心继续说,不吐不快,把恐惧都说出来吧。
他从柳树下经过,柳丝抚摸着他的脖子,柳叶间挂着一个黄月亮。纾缓了一下,他说,所有问题通常会成长。金融危机问题还好办,不炒就是,有饭吃就得了。但过去的所有恐慌,随着金融危机加深暴涨起来了。我读书时就讨厌大多数社交和体育球队,因此受到很多排斥和侮辱。读大学课业少,痛苦焦虑和对未来的恐惧凸显,成为恶性循环。我找了不少办法,研究哲学,心理学,天文学,特别是艺术。走上社会后,我找工作只强调自由,严加管束的工作,那真是人间地狱。
好些年,我妄图找出原因,学习各种宗教,请教心理专家,参访名山周游世界。他们总是说,所有的问题在你脑子里,在你的内心。我不断通过打坐冥想来振作。但情况只是变得更糟,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理解或同情我的慢性问题。他们谆谆教导一番后,我依然困在安静又沸腾的黑屋,度过大部分悲怆孤独的时光。我怀疑自已将像我看见的许多病人一样,患上心脏病,癌症,肿瘤,糖尿病,中风,肾功能衰竭和食物中毒。我必须把菜刀藏好,以防无形的谋杀。 
可怜的人,那边传来芊羽轻轻的叹息,我也炒过,害怕,但和薇心一起旅行就不怕了,旅行,还有攀岩,对你来说没有用吗。他说,有是有点用。芊羽说,那就好,有空我们一起去森林野营,树缝里看月亮星星,多美呀。他说,总不能成天旅行,再说森林里太凶险。
你的打坐冥想,一点用也没有吗,薇心不住地询问。他说,别人也许有用,但象我这样从小就坐惯了的人没用。坐久了,焦虑的狂风更加猛烈地袭击我。各种问题排山倒海涌来。我害怕走火入魔,于是只有睡觉。
但睡着了,常常进入更可怕的噩梦,那些东西来了。前夜,我进入一个魔洞,魔洞中飞着千奇百怪的女妖,张牙舞爪向我扑来。一身冷汗醒来,再也无法入睡,睁大眼睛等待黎明。以致不得不在白天打瞌睡弥补,不敢坐车,害怕疲劳驾驶会钻进人家车肚子底下。
薇心说,我看,你只有一个问题,就是没有真正放下,没有真正去打坐。我的经验,打坐冥想能化解所有的焦虑,但是这要坚持,你打坐太熟,失去了自然本真。芊羽说,是,我开始学薇心的打坐时,也想着市场,后来不想,就自然轻松了。他说,就没有别的原因吗。薇心说,你呀,就是打坐不死心塌地,还成天去找别的方法,增加烦恼,五分钟就能消除焦虑的方法是骗人的。
芊羽说,如果说还有其他原因,就是饮食。薇心在旁边逗她,你就喜欢吃。芊羽说,吃也很重要呀,我没听你讲饮食,焦虑与饮食有关,身体太酸,就要多吃素,蔬菜水果杂粮大多是碱性的。喝负离子矿泉水,或喝能量石过滤的天然水,使身体酸碱平衡。薇心说,主要还是灵性,正因为你打坐太熟,反而不能好好灵修,不能返观内心,不能放下内外的一切,放下生死。
他如梦初醒,贪婪地听她们说话,仿佛听天外来音,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薇心说,灵修是修心,外表也看得出来。修得好的,呼吸匀畅,细细微微,不象焦躁的人动不动就喘。调得特好的,一呼一吸持续时间最长的,可以达到脉搏跳动1000下。有些人修成了体呼吸,就是很少用口鼻呼吸,象树用叶子,青蛙用皮肤呼吸似的。当然,这要长期功夫。我们不学那些高人,随意控制呼吸,气一停就说涅槃。只要修得心情舒畅,气息通透,无须通过激烈运动,静脉血足足流回心脏就行了。这样,精力不断得到提高,恐惧焦虑抑郁痛苦,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薇心说,清晨,薄雾罩着雅澬园,鸟语花香。轻轻眯上眼,稍稍注意微微呼吸,和腹中虚空灵动处。心灵渐渐恢复到一汪清水的宁静,内在生命力,内在气机,就能发现。听腹中轻轻的鸣响,浊气排出,轻健的能量慢慢恢复。这是一种休息,也是一种强壮。打坐总比不打坐好,到一定时间,就变成了生活禅,行走坐卧,都是打坐,心灵在打坐,心灵在排毒,如鱼得水,浑身会很自在的。芊羽说,是,暝想真爽。
听到这,他依然有些怀疑,但脚步变得轻盈。眼前好像出现两个打坐冥想的倩影,风拂柳丝般撩起她们的秀发,撩起她们的衣袂,任其自由自在的飘舞,她们沉浸在光的世界。马克·吐迷隐隐看见雅澬园的光,他像那个疯子一样大声喊,芊羽薇心,我来了。

赣江老马 2008-10-25

寒城魅影 2

The Phantom of Cold City 2
 
红颜梦醉,白雾倾城,秋意寥寥,雁阵惊寒。风把茫茫雾色吹散,露出黛鱼色天空。我沿着寒城老街前行,总赶不上前面那个倩影。褐色秋帽,窄紧牛仔裤,玲珑有致的曲线,似曾相识。将靠近她。呼的一声,她飘得更远。她的秋帽熠熠闪光,她也许戴了一顶装着反光镜的帽子。

她进了一幢楼房,跟进去,没看到房间,只有楼梯和墙壁。到楼顶,不见她的芳菲踪影。楼顶却有一排窗户。几个女孩打开窗户。风骚媚骨的白脸女孩说,就剩你了,我们给你找一个。冰清玉洁的红脸女孩说,你们都嫁得不好,还来管我,我自己找。白脸女孩说,在虚拟世界里找,就是十年色供,也没有结果。没结果就没结果,我就要自己找,找不着也比你们强。红脸女孩瞟了我一眼。窗户关上。
 
从另一边出口下楼。这个楼道有房间,经过一个黑屋,门敞着。一个酷似发哥,又似德华,或者说象英雄的人,坐在角落,披头散发,没了斗志。我驻足观看。黑暗中飘浮着一个女士身影,握住发哥的手说,12个月大的小孩,开始怕鸡,怕蛇,怕老鼠。发哥淡淡地说,不管黑鼠,白鼠,不被抓住就是好老鼠。
  
下楼,拐过街角,看见一家酒楼,凯撒楼。进去却是满地的饭粒,象是食堂。虽不饿,也坐下歇歇。看菜谱,有鸳鸯两合。问酒楼女孩,鸳鸯两合是素的吧。撒着金粉的眼皮眨眨,说,用荸芥和藕合做的。素食好,我就要鸳鸯两合。
  
她头顶着托盘款款走来。放下。是红烧肉和白切肉。我说,不是白荸芥黄藕合吗。她说,那是假两合,这是真两合。叉起一块白切肉,明明看见是精的,咬到嘴里却很肥腻。我说,精肉怎么变成了肥肉,没有精肉吗。她说,哪块不是精的,有肉吃就不错了,再往后,我们就要深挖洞,广积粮了。
  
把菜推到一边不想吃,雅间跑出一群巨大蚂蚁,或者说戴着蚂蚁面具的人。他们提着食品袋,提溜着酒瓶。一只大蚂蚁嘴里咬着鸡腿说,好菜都带上,别浪费了。另一只大蚂蚁啮着牛扒摇着触角说,都带着呢。又冲我说,你不吃,让我们带走吧。说着就过来倒盘子。看见6条腿似的手蠕动着伸来,我赶忙欠身离座买单,踩着满地饭粒滑溜溜地跑出凯撒楼。

顺着人行道一直跑。人行道上不时冲上汽车,摩托车,三轮车,自行车,风驰电掣从身边掠过。经过一个机关。机关都差不多,再没有什么比机关更富丽堂皇,也没有什么比机关更郁闷,还是不要说是什么机关。

机关花园铁栅外,飘落几片树叶,我拾起来。一个穿旗袍的女士说,干干净净好,我也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她举起牌子开始向里喊,说她男人不给孩子扶养费,去了无数机关都不给解决。另一群穿工衣抬担架的工厂女孩也喊起来。还有几个泳衣女孩,她们的难懂口音好象说老板跑了,没工资,衣服都没钱买,就穿着自己加工的泳衣来了。门卫牵着几条大狼犬,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不让进。

走进机关,顺着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板,经过一间间办公室,都关着门,里面传来蝇蝇嗡嗡的回声。上楼,顺红地毯来到走廊尽头。一个大写字间,门半开着。向里望,一张张办公桌上有些人头。仔细看,原来他们被卡在办公桌的夹缝和黑洞中,身子和头都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眼球,有的吐着舌头做着鬼脸,办公桌下不时弹出五色斑斓的蛇尾。一阵呜呜狼嚎和咩咩羊叫,在凄清的走廊上回荡,空中弥漫着杀气,不知是到了机关,还是原始森林,我奔下楼,奔出机关。

机关侧面,走不远是一条酒吧街。一个酒吧女孩吊带松垮光着膀子跑出来,后面跟出另一个酒吧女孩,亲蜜地搂着她抱进去,她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从酒吧里飘出来。我正向酒吧的茶色玻璃门里张望,旁边又走来两个酒吧女孩,她们抱着席子和枕头,好象对我说,去看游行还是巡游。

好久没看巡游了,但我不想凑热闹,就摇摇头。长发女孩说,是裸体游行。我依然摇摇头。另一个短发女孩说,人家裸游都不怕,你看都不敢看。知道吗,古希腊三百年裸体竞技,造成文艺复兴以来人们对人体健美的崇尚,和人体雕塑那些裸体艺术的繁荣。
 
不知不觉脚步跟上去,想看个究竟。拐两个弯,到一个胡同口,这里已有不少人。她们把席子铺在地上。躺在街上看巡游,她们真会享受。站着累,也没地方坐,我就靠在电线杆上等待。可是等了许久,什么也没看到。只听行人说,裸体游行改道了,他们在另一个巷口看到了表演,明星和笑星戴着镣铐跳裸舞。再看那两个女孩,她们搂在一起,微闭着眼睛,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赣江老马 2008-10-23

寂寞空庭秋欲晚

秋意浓浓,她在空庭独舞。皎洁的月光照着她晶莹的胴体。
没有寒冷,只有独舞的畅暖,顺着她的大腿滑落温柔地面。
那个影子,藏在深深处,久久窥望。她察觉后却当不存在。
孤独欣赏孤独,这对她也是一种幸福。
虽然光着身子跳舞,她却是一种解脱。影子只有深深羞涩。
旋舞中,她远远看见还有另一种影子,在边境线忙忙碌碌。
无数坦克装甲车,在隐蔽洞进进出出。
他们枕戈待旦,准备摆脱经济危机的大战,只等一声令下。
有个影子在野战医院摸鱼儿,打太极。护士说,您真逍遥。
影子说,都说会打,我看打也是小打小闹,TMD是纸老虎,
一个核弹拦不住就全完了,谁也不敢动手,咱们还是跳舞吧。
太空中跳舞,多么幸福多么孤独。
嫦娥的孤独,引起全世界的追求。
韩日将抢在中国前面登上月球,别以为这完全不可能,
为什么一定要等建空间站,经过多次演练,才实施登月,
韩日的计划简洁直接,就像上世纪的美国人一样,
他们在秘密建造大推力火箭。美国人登月一直被认为造假,
韩日抢先登月也有可能。
她无心理睬谁抢先登月,她在自我的小天地里跳舞,沉醉。
她以赤诚的舞蹈,肉搏这秋花凋零岁月流逝的空虚,寂寞。
那藏在深深处的影子,带给她寒冷秋天微微的春意,萌芽。
叮叮咚咚,酒杯脆响。似乎看见熟悉的影子,在借酒消愁。
沸腾的热血在周身滚动。她停止舞步,摸向幽幽脉脉的夜。
走进空荡荡的房间,象鱼儿潜到大海深处,望眼欲穿地游。
冰凉的暗黑刺激着她的肌肤,茫茫夜色,那双眼睛在哪呢。

赣江老马 2008-10-08

罗琳和墨菲

Rowling And Murphy

汽车在山路上盘旋,黛绮丝开车前往银谷。
透过后视镜,看到紫色阳光射进汽车玻璃,
映在罗琳棕色秀发上,仿佛套上一圈红棕色光环。
黛绮丝扶住方向盘的修长指尖微微颤动,
送到前面站口,罗琳就要下车,一股惆怅涌上心头。
 
还是晨曦微照时刻,黛绮丝看着罗琳准备行李。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都是一些女人必需品。
银谷里面很荒凉,一个月不能出来采购。
黛绮丝不停地埋怨罗琳参加这个行动。
抛下她孤零零独守空房好不自在。
她不时把罗琳整理好的小衣服翻出来。
罗琳说,亲爱的,别延误我的时间了。
黛绮丝说,别去好吗,银谷那地方人太可怕。
罗琳说,既然下决心就不后悔,如果都不去,谁拯救她们。
黛绮丝知道她下了决心,就改变不了。
悻悻地说,去吧,我自己痛快好了,我去厨房做早点。
 
过站口,目送黛绮丝的汽车风中远去,公路飘动起来。
骑在枣红马上,罗琳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有点后悔,夹杂着舍不得黛绮丝的心情。
问牵马的队长,银谷里面没车吗。
老队长戴黄草帽,遮住大半个脸,白胡子一翘翘地说,
别说车,拖拉机也没有,银谷不通公路。
别回头看了,来了就不要让我送你回去,坐稳了,驾。
嘀哒嘀哒,枣红马乖巧地在山路上走,这是一匹母马,
罗琳骑在马上摇来晃去,晕晕乎乎,她似乎骑在黛绮丝身上。
咕咕咕,山路两边传来奇怪的叫声。银谷的狐狸发情了,
队长笑嘻嘻地说。罗琳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自己在隐修,
进银谷是锻炼自己,不应该再想乱七八糟和谷外边的事情。
 
在谷外边,关于隐修,她和黛绮丝试过很多方法。
跳舞,游泳,画画,练丹,瑜珈,普提拉,参禅,习佛,藏密。
在城市,她兴冲冲从一个又一个秘密洞口进入,又失落地出来。
就别提打针吃药,还有按摩,针灸,胎盘素,泥疗,高温热疗,
只是暂时使气血活络一点,肌肤白嫩些,生命没有根本性改变。
任督交,中脉贯顶,圣婴飞行,虹化身,不过是一种臆想。
时间箭头铁面无私地飞速向前,娇柔的生命之花不断枯萎,
有的隐修者已经白发苍苍,有的已撒手人寰,
人们走向同一条不归路,
有的甚至还达不到天年。
看到的很多方法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对那些方法失去了往日的兴趣。
她一直在寻找一条新路,与众不同的路。
旅行和探险激起她新的好奇和探索欲望。
或许这次去银谷能有新的收获。
黛绮丝走不开,还拦着她不让去。她说,让我去吧,
我到银谷有新发现,和你一起分享。
 
嘀哒嘀哒,枣红马下坡了,罗琳颠得受不了下来走。
队伍在茂密森林小道上行走,大树青苔中长着红艳艳蘑菇。
上了小桥,经过暗溪。哇哇哇,茂密水草中传来婴儿哭声。
快看看,谁家的小孩呀。别管了,那是娃娃鱼,老队长说。
过了小桥,山路更陡把,他们走惯山路很轻松。
罗琳虽经常爬山,但路太滑,她蹲着走,还不断摔跟头。
往下出溜,幸亏树桩挡住。队长用缰绳拴着她才跌跌撞撞下坡。
 
银谷里开满了紫花,走不远就有一家牛粪和泥巴搭的木房子。
女人们坐在门口,不管大的小的,都一丝不挂,满眼的乳房。
罗琳象走进森林浴场,就说,银谷女人怎么都不穿衣服呀。
穿什么衣服,银谷里生活的人从来就不穿衣服,你是外人,
我们几个穿衣服去接你,浑身不自在,等下回家也得脱了。
 
罗琳虽有些惊讶,但也没有特别奇怪,又说,不穿衣服冬天咋办。
队长说,银谷人就因为不穿衣服,抵抗力特强,没有冬天感冒的。
来到一座木房前,队长喊,墨菲,快出来。
回头对罗琳说,你就住这,你来拯救墨菲。
一个赤裸女人。你是墨菲吧,很高兴认识你。
墨菲虽光着膀子,但长发梳得顺溜地象远处瀑布,根根都能看见。
 
墨菲不支声,接过她的行李,就往房中走。
罗琳跟着她走,刚进去,墨菲象鱼一样一扭身,钻到身后把门关了。
房子中黑乎乎的。墨菲说,快脱衣服。罗琳说,不,没适应看不清。
看不清才好,你刚来银谷,省得害羞。
反正到了银谷就得脱,入乡随俗,墨菲嚷着说。
听团长说银谷这地方人野蛮,没想到这个墨菲嘴皮子挺利索。
 
听我说,墨菲。罗琳稍稍适应黑暗,摸到一个软绵绵的凳子坐下说。
我们是现代人,脱衣服光膀子不文明。
我带衣服来给你穿,以后带你去城市。
去,我才不要穿衣服,银谷人不穿衣服身体好得很,个个长命百岁。
罗琳觉得墨菲的身影象蛇一般在眼前晃动,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
女人的身子金贵,你不穿衣服,那还不是被男人白看了,多划不来。
或者,你在家可以不穿,出去就穿。
银谷人不管男女都不穿衣服,没什么白看不白看的,你也要脱衣服。
只听墨菲飘逸清脆的嗓音在黑屋子里回荡。
 
墨菲,我是来拯救你的,你就是因为不穿衣服才出不去。
为什么要出去,上一个来拯救我的,还不是脱了。
墨菲的声调激动起来,你不脱,我帮你脱。
罗琳感到一双手在她身上乱摸,牛仔裤皮带被墨菲捉住。
她连忙反抗,就象和黛绮丝在家里打架玩。
可是墨菲的力气比黛绮丝大多了,捏得她浑身无力,
扑通一声,罗琳摔倒在地,眼看牛仔裤要被脱掉了。
救命。罗琳大喊。房门被踢开了,眼前一亮,队长进来。
墨菲悻悻地拍拍手说,她不脱。
 
罗琳说,队长,这里太可怕,快带我离开。
队长说,早看出来,你在这呆不了,
我在外面等着呢,好,我送你回去,
墨菲从来没出过银谷,看来没人能救她。
墨菲说,呵,她来救我,还是我救她吧。
在路上,罗琳回头看,墨菲站在紫花丛中向她挥手,
阳光照着她赤裸天体,形成一圈圈美丽光环。
一股莫名惆怅涌上罗琳心头,她有些舍不得。
驾,枣红马上坡了,嘀哒嘀哒。

赣江老马 2008-10-07

欲望女人·反城·园会

Sex Woman, Anti City, Garden Party


说出来,就有人坚持不懈地否定,写出来,更有人信誓旦旦地反对。
来到反城,你说的和写的,不管是何种程度的真理,都将遭到反对。
除非你保持沉默,可是保持沉默,反对你的人会说你装哑巴。

不管你说的对与错,在反城,只有气长声高的金嗓子金笔杆才好生存。
只有一直大声嚷下去,小嗓门细笔杆才甘拜下风,围攻的人才会散去。

你说民主是好东西,多数人赞成就是对的。
反对你的人说,真理总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你说难道没有普遍真理吗。
反对你的人说,谁说的才是普遍真理,牛顿,爱因斯坦,还是霍金。
可他们说的真理,后来都不断被人证明是谬误和被取代。
不知道你的话又能坚持多久。

也许你说,圣经就是真理。
反对你的人说,上帝早就被证明不是万能,上帝不能造出自己举不起的石头。
上帝连耶稣也救不了,能救谁。

你说上帝是宇宙本身,包容一切,既包容善,也包容恶,悖论不能用于上帝。
或者你说,只有宇宙本身才是对的。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天人合一才是真理。
反对你的人说,你去天人合一,还不是与老天的作孽合一,迟早被人消灭。
并且,上帝包容恶,这样的上帝,何必去信。

你说,大隐隐于市,心净自然凉,辩论能炼心,要非想非非想,真空妙有。
反对你的人说,你这个人不在这吗,我们把你围起来,看你往那隐,往哪飞。
什么是心净,冻在毒牛奶里,凉是凉了,心还净不净。
你学人家说真空妙有,这不是废话吗,
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看你没饭吃时,你从哪妙有。

你说孤独是最好选择,洁身自好,遗世独立,才能长命百岁,反城求生。
反对你的人说,孤独易生癌,红尘的寿星人数远远高于寺院修道院。

这些是反城街头巷议的几个话题,反城话题包罗万象,每天到处是口沫飞溅唇枪舌剑。
也许你毅然决然离开反城,但不管飞到哪,藏到哪,反对声依然如影随形,声声在耳。

当然,在反城中置身事外凤毛鳞角的人还是有的,他们是一些单纯的人,主要是女人,
厌恶论战和单纯快乐把她们紧紧团结在一起。
不能说她们的单纯是小孩似的单纯,
其实小孩有时比大人更可怕,澳洲小孩不是爬进动物园杀死巨大蜥蜴喂凶恶鳄鱼吗。
这些女人的单纯,是一种善良的单纯。
她们的善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善良,是一种成人欲望的单纯。

这不,十个欲望女人正在举行快乐的园会。
她们是蓝薇,紫雁,神姬,雪果,晶玥,于纤纤,秦可待,水菲颜,暴暴莲,花无影。

夜如水,梦园凉风起,花香脉脉,醉月朦胧,琴声飘飘,笑扬扬。烧烤,煮酒。
凤影依依群蝶飞,盈盈素手,蹁蹁起舞,幽幽眼神柔柔温情暗感动,闺蜜甜甜游梦园。

蓝薇刚念完,秦可待说,呀,蓝薇放蜜糖太多了,多加些胡椒,芥辣,烧烤才好吃。
于纤纤说,是,吃甜的容易长胖。蓝薇说,行了,你们俩吃什么都一个口味,
我还要照顾其他姐妹。

晶玥放下相机,说,yes,我就喜欢吃甜的。
拍拍雪果的香肩,对不对。雪果点点头,嗯。

紫雁和神姬旋转着过来,不管甜的,辣的,我们都喜欢吃。
哗哗哗,水菲颜在泳池拍打着水花,你们都是吃货,要多运动呵。

暴暴莲饮了一口红酒说,花无影怎么还没来,我还想和她跳舞呢。
听到暴暴莲饮酒咳嗽声,蓝薇说,你不能这样喝红酒,会闷坏的,
别急着吞下去,要慢慢品,才能品出马爹利的真味。
暴暴莲晃晃耳环说,我偏要大口大口喝,你们都双双对对。
别难过,她就会来的。水菲颜湿漉漉地从泳池爬上来说。
是呀,这个花无影,说买东西,到现在还没来,园会都快散了。
蓝薇拧起细眉说,莫非她在路上被人缠住,难脱身了。

秦可待说,是呀,来梦园真不容易,我和纤纤来时还好,两人可以照应。
叮叮,门铃响了。暴暴莲赶紧跑过去开门。一个楚楚动人的女人。
花无影。暴暴莲亲热地拥吻她,亲爱的,怎么去了这么久。

花无影娇喘微微地说,反城的路不好走呀,曲里拐弯躲躲闪闪才回来。
我还算运气,在路上看到个男人,
他正在打坐,一群反城人把他围起来骂。
他睁开眼说,我是乔伊斯,我在冥想。
那群人说,管你是乔伊斯,还是斯伊乔,冥想有什么用,这里容不得冥想。
有的还说,你就是那个反过来说也正确的卡夫卡也没用,
他不是说人变甲虫吗,我们就放专吃甲虫的蜥蜴。
乔伊斯怎么说也没用,就在街上跑,那群反城人追着跑。

晶玥说,你没遇到围困真走运。雪果和我从反城中心经过。
那里真恐怖,不知是捉住表演,还是反城人的话变成现实。
人都反向运动,老人变成小孩,小孩爬回子宫,
真害怕被子宫吸回去,幸好雪果力气大,带我跑出了中心。

听晶玥说子宫,紫雁放开胳膊,轻轻说,神姬,抱太紧了,
骨头都跳酥了。神姬说,去里面吧,我给你做个SPA按摩。
我也去,蓝薇,水菲颜,晶玥,雪果,于纤纤,秦可待,暴暴莲,花无影,
她们听见了,异口同声地说。
她们手牵手向室内走去。梦园里一片静谧。


赣江老马 2008-10-04

魅园

瑜珈飞行·2·魅园
 
我和几个人同行。她们似曾相识,似乎是同学年轻时的样子,又似乎是走远的年老远亲。年轻和年老的不同神气,在她们脸上不断变幻。林荫道上散发着一种淡淡温暖,微微哀愁。我不喜欢哀愁,却又喜欢温暖,跟着她们,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想离得太远。走到湖边,她们沿湖边向右走,我向左走。有人喊,你去魅园,要走右边。她们怎么知道我去哪,魅园是什么地方,从没去过,我可不想跟她们去魅园。
 
独自朝左走。远远听见她们嘁嘁喳喳的谈笑,大概在笑我了。加快脚步,芦苇越来越高。走到后来,要拨开芦苇才能前行。呜,远处传来火车的巨响。呼,空中掠过一架飞机。在芦苇包围中走了很久,不想一直这样走下去。我轻轻一纵,飞了起来。从芦苇荷叶水草上空飞过。我的飞行,比宇航员的太空漫步轻松多了,是一种飘浮,就象空中鸟,水中鱼一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飞行姿态有时俯卧,有时盘坐,有时倒立着飞。以前,我只要在陌生地遇到障碍,就会飞起来,但飞得总是不太高。这次,我特别注意,终于发现可以提高飞行高度,那就是一吸气就飞得更高。一呼气就落下一点。看见前面一个繁花似锦的花园,就飞了进去。
 
在花园小径上飞,飞得并不高,小径上斑驳的鹅卵石看得清清楚楚。在花园十字路口,远远看见有个红衣女孩,仪态娴雅,捧着本书,坐路中央石头上。我不断呼气,想尽快降落,以免撞上她。但飞得太快,就直直撞过去。砰。撞着她了。身体一震。哎呀,我惊呼一声。她慢慢地倒下去,并没有叫,就象没有知觉。碰到地面,象橡皮人,她反弹回来,重又保持娴雅仪态。我拾起书,只见书的封面晶亮莹澈,每翻一页,都变幻着不同影像,发出天然水果的芳香。我说,不好意思,撞到你了。女孩的长发遮住脸,只从刘海中射出幽幽的光,轻轻说,我被撞得多了,没关系。我说,你为什么坐在路中央看书,这是什么地方。她说,这是魅园,把书还给我,我要看。我把书还给她。心想怎么还是到魅园里来了。我一顿脚,又飞了起来。
 
只想飞离魅园,可飞了很久,老在花丛和树叶中打转转。这园子太大了,一时飞不出去。远远露出几个特别的树梢。飞近一看,那些树竟然是一些字形树。篆体树,楷体树,隶体树,草体树,行体树,各种字体的树都有。树下隐隐有个白衣女人晃动。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字形树。呼气,从树干上落下来。那个白衣女人捏着一把斧头。嘭嘭。正在砍一棵树。树已经半成形了,象其他树字一样,很难辩认,似乎是反字。我想走到前面去问她和辩认。呼的一声,白衣女人的斧头反劈过来。我吓了一跳。别劈呀,我是来问路的,怎样离开魅园。斧头女人说,魅园多美,为什么要离开。我说,总不能在这呆一辈子吧,我要出去。斧头女人狠狠地说,进来就别想走,你想走,问问我的斧子答不答应。说着,白光一闪,她的斧头又劈过来了。我吓得猛一吸气,迅速爬升,飞离字形树阵。前面有一幢老房子,想也没想,就朝那边飞过去。
 
我直直地撞向老房子的雕花木门,又好像没撞到它,是穿透进去的,门上却没有我穿破的洞,也不象撞到红衣女孩那样发出响声。低头看,自己的影子还在。房里阴森森的,充满一股诡异香味。房顶很高。我悬在半空,一直朝里飞。房子左三间,右三间,很深很深。右厢房中好像有许多人在开会,侧耳一听,是话筒中的回音和那些老腔调,我可不喜欢听那没完没了的话筒噪音,只想赶紧飞出房子。可是,曲里拐弯飞了很久,房子就象口深不见底的井,穿透重重的门,门却越来越多,不知道门后还有多少陌生诡异在等着。
 
我改变飞行方式。一吸气,飞高更多。发现更高的墙上挂着一个人像,似乎是自己,又似乎是别人。不敢仔细辩认,我朝左边墙撞去。还好,又撞进去了。哎哟,进入另一个房间时,听到喊声。才发现自己撞到一个女子。是个蓝衣女子。她知道痛,这就好。我落下,想去扶她。她却已站起来,手里拿着刷子,也不理我,跃上架子,在墙上画起画来。她的画很奇特,每画一笔,都闪闪发光,墙上象放电影似的变幻着,又象那个看书女孩的书,散发出芳香来。原来香味是她画出来的。我说,你在这面墙上画有什么用,这么深的屋子也没人看。我画给自己看,她头也不回说了这么一句。看来这个魅园中的人都是怪人,看书的,砍树的,开会的,画画的,都是这样。
 
我不再奇怪,只想找路离开魅园。于是,朝左边的墙撞过去,又撞穿了,就这样撞,一直撞。没多久,眼前一片光亮,城市的璀灿灯光在远处闪烁。呜,传来火车的巨响。呼,空中掠过一架飞机。呵,撞出来。我一吸气,想往光处飞,却飞不起来。

赣江老马 2008-09-30

黄花谷·老虎旅馆

车在野山中盘旋。山不知叫什么名,看满山黄花,就叫黄花山吧。黄花山上飞黄花,恰似蜂舞蝶飘。黄花桥上喊黄花,逗得野鸟咕咕叫。黄花溪中掬黄花,但想长留不愿走。黄花谷中梦黄花,人间仙境世少有。 
 
Dita挺着大肚子,坐草地黄花上,看我和囡囡以及黄生在溪水中闹。她是我大学同学,嫁个老头,又怀上了。假日返乡,请我一道回去。我开始不愿意,她丈夫黄生晃着金牙说,我一人驾车太不安全,看你和Dita老同学面,帮下先啦,我方才同意。囡囡读小学,皮得很,一不留神就猴精似的爬上黄花树。她松手,小枕头般落我怀里,抱我脖子喊,Dadi。我瞅瞅黄生说,别乱叫,你爸在车上呢。囡囡说,不,我就叫就叫,你是我帅气Dadi。
 
黄花风吹得更大了,白云卷成蘑菇云,蓝天酝酿着狂潮巨浪,阳光散射起来,眼看着变天了。我们恋恋不舍离开黄花溪。车继续在谷中盘旋。汽车广播听不见了,只见天边火闪,眼看要下雨了。这方圆几百里不见人烟,赶紧加大油门。Dita说,不行,不能太快,又要吐了。哇,Dita把头埋进塑料袋,歇斯底里地吼着。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嘴上的白亮嘴钉,心想,那个坐在大学阶梯教室后排,瞅一眼就会满脸绯红的Dita,再也看不到了。
 
快看,有人。车停下。只见一个骑马老者,嘀哒嘀哒往前走。我伸出头去。喂,老人家,离这最近的村子有多远,附近有旅馆吧。转过山谷,有个旅馆,他洪亮的嗓音传来,你们可别去住,要住到两百里外的梅镇。最后两个字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为什么。驾驾,他压低草帽,哟喝着马下草坡,踏上另一条小道,向丛林深处走去。黄生说,有旅馆就好,快,咱们两男人,只要不是太黑的店,怕什么。呕,Dita吐得更厉害了。要住旅馆喽,囡囡被吵醒了,她拍着小手嚷。一路上,她也厌倦了封闭的车厢,只要听说下车,她就开心。
 
嘎地一声,车在旅馆前停下。这是一家木结构老旅馆。院子里已经停了几辆车。走进去,灯很少,阴森森的,泛着一股林子里特有的腐叶气息。服务员是个山里姑娘,昏黄的灯映着她的脸直发光,感觉红彤彤的,倒像是Dita读书时光景。她热情地倒开水,介绍说,这里山泉水又清又醇,喝了牙齿会变白。囡囡要喝。因为听过老者的话,我连忙推开她的茶杯,说,自带有矿泉水。黄生也说,我们只要间房过夜。她说,房都满了,要住,西边大屋通铺还空着几位。黄生一听通铺皱起眉,找你们老板来。服务员说,找老板也没用,鬼佬也住通铺呢。Dita喘着气说,行了,有睡的就行,我可不想在汽车听雨,脚肿得厉害,快站不住了。
 
来到西屋。好家伙,男男女女一溜睡了十多个。睡我们旁边两老外。那个女老外露着大半个白乳房,脚丫搁男老外脸上。男老外发出雷鸣般的呼噜声。我想大概是探险客吧,老外就喜欢往荒山野地钻。Dita和囡囡累了,很快睡着了。听着老外的呼噜歌,我怎么也睡不着,担心这是黑店,会出事,想提醒黄生醒定点,却见他也睡着了。
 
我正迷迷糊糊,眼皮快坚持不住时,吱哑,木门开了。进来一个男人,扎着山民头巾。嗬荷。随着他哟喝,我心里咯噔一声,睁大眼睛,一头斑斓大老虎被牵进来。山民回腿踢上门,瞧见我惊恐的表情,他用手指嘘了嘘。又嗬嗬两声。老虎灵巧地一纵,跃上通铺。挨着我,在铺上转一个身。眼见它的血盆大口凑过来,我紧闭上眼,虎嘴冲我的脸喷出一股热气。毛茸茸的,大概是虎尾扫过我的脸。不由自主的,我又眯着眼偷看,露着虎爪利齿的虎腿缓缓卧下,虎头冲黄生那边。我想黄生如果醒着,准会被吓死。
 
山民把老虎脖上的绳索拴在木柱上。他也上了通铺,拍拍老虎屁股。老虎低吼一声。我想它是不是要吃我了。只见它站起来,向外挪挪,卧下。山民在我旁边躺下。我的心依然悬在嗓子眼,想着赶快逃出去,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吱哑,木门又开了。那个女服务员走进来,看见我,就蹑手蹑脚走过来,轻声说,不好意思,那是我们老客,我们老板心肠好,留下来了,出门在外,将就点吧。看我使眼色,她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笑着说,你看这老虎都怀崽了,不能淋雨,天亮他们就走。山民也拍拍我的肩,说,别怕,别惹它,就没事。我想这老板什么人呀,老虎也敢留。仔细看那老虎肚子,确实圆陀陀的。
 
和老虎睡在一起,我一动也不敢动,只盼着天快亮。只有我一个人提心吊胆,通铺上其他人都睡得很香。黄生搂着Dita和囡囡说着梦话。男老外依旧在打呼噜。他翻一个身,我以为他要醒,却搂着女老外的脚尖亲吻。偷眼看那母老虎,老虎虽然眯缝着眼睛,天庭盖的王字依然虎虎生威,虎须钢针似的翘着,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我不敢看下去,正在轻轻转脸,男老外打出一个更响的呼噜。老虎眼睛突然睁开,射出一道白光。它呼地站起来,嗷的一嗓子,屋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屋里人大都被惊醒了。女老外看见老虎,首先发出凄厉尖叫,接着是Dita和囡囡和其他几个女人的尖叫。黄生抱头从通铺上摔下去。他躲在柱子下筛糠似的不停抖动。老虎象人一样猛地直立起来,挣脱绳索,腾空一纵,按倒男老外,吭哧,把他的脖子咬断。虎尾一扫,虎腿一蹬,女老外象纸糊的一样被蹬得稀烂。
 
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我把Dita和囡囡连拖带抱滚下通铺。跑去开门,门却怎么也打不开。老虎在上面狂咬开了。喀嚓喀嚓,腿断臂折,露出森森白骨。血肉横飞,血喷在囡囡身上,她吓得哇哇大哭。吵什么吵,那山民这才醒来,搓着大手说,吵得人睡不着觉。早就说了别惹老虎,现在好了。嗬嗬。他哟喝两声,正在吃肉的老虎停下嘴,乖乖趴下。山民散步似的,在通铺上一路走去,用脚把老虎咬断的大腿手臂扒拉扒拉,勾在一起。然后,两手麻利地接榫似的斗拢在一起,象搓绳一样把碎肉糊在骨头上,捏巴捏巴,又安上被咬断的脖子,老外和其他人都睁开眼,复活了。还有一些散落角落的胳膊手指,它们都象长了嘴,纷纷嚷起来,还有我呀,快把我接起来。山民说,好,全接上,接上后,好好睡觉,再也别吵了。
 
醒醒。我正抱着她们好奇地看山民接骨。头发却被什么揪着。原来是囡囡在揪我的头发。看到和我们一块睡的老虎没。Dita和黄生面面相觑,你说梦话吧。那对男女老外已经在发动汽车,其他人也一问三不知。只有那女服务员走来时,问她,她神秘地笑着说,他和老虎一早走了。找到证人了,我对Dita和黄生说,你看她都说老虎来过,还可以找老板,是他留下老虎的。我迫切想见到那位没露面的老板。女服务员说,老板上山去了。黄生说,老虎来过,怎么一点痕迹也没有。囡囡说,老虎是来过,我衣服上有红的,是老虎咬人喷出来的血。黄生看看她的袖子,别说胡话了,这是蚊子血,我们还要赶路,快离开这吧。我只好跟他们上车。
 
雨停了,太阳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四周传来哗哗泉水声,车又开始在野山中盘旋。

赣江老马 2008-09-25

魇城·玫瑰

柳青看窗前街上的梧桐,梧桐被雨水洗过,清绿清绿。隐约看见餐饮部女人的乳房,鼓鼓的,直晃眼睛。那里女人不少,都是返城女知青,不是成天打毛衣,嗑瓜子,就是没完没了聊天,现在叫小资。
 
还不去上班,又在偷看女人。凤鹰老太婆的尖嗓音扎进耳朵。去过了,柳青懒洋洋应一声,上班就是点个卯,反正也没事。我怎么生了这样一个没出息的儿子,前世造的孽,白受罪了,早知道如此,活活掐死你算了。你看玫瑰那闺女多强,又出书了。你个男子汉,好意思做她同学吗。凤鹰狠狠地骂。
 
咳咳,传来一阵咳嗽,维翁捧一本经书幽幽踱进来。宁可千生不悟,不可一日着魔,他开始唠叨口头禅。你这老东西才着魔呢,不思进取,儿子都被你惯坏了。凤鹰拧维翁耳朵。维翁脸皮抖一抖,说,在儿子面前,别亲亲打打的。凤鹰捶维翁的肩,谁和你亲热,老的小的一个样,成天不想好事,儿子没出息,你不急呀。
 
维翁呵呵地笑,岁月打磨,我身上的刺早磨平了,进取也好,闲散也罢,迟早是死,都一样。啪,凤鹰一巴掌扇掉维翁的经书,都是窝囊废,我要是还年轻,或者是男人,早风风火火大干一场了。都象你们爷俩这样,非国破家亡不可。
 
维翁没料到凤鹰竟动起手来,他小心翼翼拾起经书,用袖子抹抹,又吹吹。瞧见书角裂了一道缝,他大惊失色,顾不得老作派,啪,反手打凤鹰一巴掌。你变得太不贤淑了,知不知道,这本经书传多少代都没破,到我手里残了,这对得起老祖宗吗。
 
你打我,凤鹰捂着火辣辣的脸,我还不如一本破经书,我不活了,说着做势撞墙。柳青一把拉住。凤鹰说,不,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我和你拼了。伸手就掐维翁的脖子,俩人扭在一块。行了,行了,柳青叫起来,别闹了,烦死了,我去找玫瑰,这样还不行吗。
 
柳青脚步飞快,去玫瑰家可以从餐饮部进去,女人们看他进来,都笑咪咪地凑过来。小兄弟,买肉包吃吧,刚出笼的。柳青没好气地说,刚出笼,不会吧,早上就吃过了。高个女人说,吃了还可以再吃嘛。柳青说,不吃了,我要进园子。矮女人说,园子里冷冷清清的,进去干什么,有我们陪着你吃多好啊。
 
看柳青还是往餐饮部后门走。高个女人眼急手快,咔叭,把门反锁了。矮个女人瞪眼说,领导讲过,不准放外人走后门进园子。你刚才买肉包吃,也许放你进去。现在惹火了我们,门都没有。柳青胸中滚起一股怒火,我说不吃就不吃。一扭头,他跑出了餐饮部。
 
前门管得更严,柳青顺着梧桐树小路,绕园子围墙打转转,园中花香不时飘荡出来。砰,墙上翻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落地,是个人形,一眨眼,就没影了。这怪物,能翻墙,我怎么就不能翻。柳青没多想,也开始爬墙。墙湿漉漉的,滑不留手,手指都扣痛了,他就是上不去。
 
仔细看,墙上有小洞,柳青试着去扣小洞,墙却坚硬似铁,一点也扣不动。啪,后肩被拍了一下,袭来一股暗香,回头看,黑雨衣中露出一双寂寞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寒光,冷冷地盯着他。玫瑰,是你呀,我正找你呢。玫瑰说,找我干什么。柳青说,向你取经来了,你又出新书了,真佩服你,怎么出版的。玫瑰说,这是秘密,你如果想知道,去我家,我就告诉你。
 
说着,玫瑰解开雨衣。柳青只觉得她里面穿着一身长满刺的衣服,或者说,她本身长了刺。玫瑰不理张嘴结舌的柳青。她迅速贴上墙,她的刺象是钢刺,扎出一些新的小洞。壁虎似的,哧溜哧溜,就爬上墙头,翻过去了。快过来呀,玫瑰在那边喊。我没有刺,过不去呀,柳青着急地喊。那等你长了刺再说吧。柳青绕着围墙打转转,边转边想,怎样才能长刺呢。

赣江老马 2008-09-23 

横穿中国:遍地樱花太极虎

秋凉如水。陌生旅馆。听隔壁的浪叫,开窗透气。璀灿灯光,刹那烟花,眼前的繁华好似浮在别处。
 
走上烟雾燎绕的街道,此起彼伏的喇叭,秋风中流动着戏曲和摇滚乐。
 
重重叠叠的人群迎面扑来,象喝醉了酒快速冲刺。车河一片沸腾。到处是人,说不定有14亿,中国摇晃着庞大身躯极速飙进。
 
从高原下来,乘车去另一座城市。到处在拆老城建新城。高速路上横冲直撞的往往是日韩车,驾车的多是中国人。
 
即使不是日韩车,大多也是日韩做出来的钢铁。豪华壮丽的宫殿。军刀式大楼,又是日本人手笔。
 
顶着爆炸头的韩式美媚。穿和服说汉语的女孩。这是日本,还是韩国。满眼的日韩企业,日韩商铺,日式发廊,韩式美容。
 
圆圆的地铁票也象面太阳旗。小龙女套着太极虎,野蛮地踢着跆拳道的花架子。冷漠的拥挤,冰酷的高跟摔倒,无人去扶,紧逼的喘息。
  
广场樱花飘舞,轻摆手臂,挥着扇子,分明东洋舞伎。一个溜鸟老人说,我就不懂年轻人为啥要哈韩哈日,溜鸟还要日本鸟笼,现在这是引狼入室,中日迟早有一战。话说回来,打完了还是要和平,咱们要自信呵。
 
到处是日本料理,韩国料理。经济殖民者占据咽喉重地。逃入一家酒店。服务员还是穿着印着樱花的裙子。鞠躬敬礼,依拉希玛依玛赛。中国人都平等,别跪。熬红的眼睛闪出一丝亮光。狠狠说,嗨,日本人坏。表面点头哈腰,背地不把我们当人,美媚都逃不掉。那你怎么不离开这里呢。说得轻巧。离开又能去哪。这儿外企工资高,人家削尖脑袋还进不来。望着回转寿司,听着伤心感叹,象是回到沦陷年代。传来人体宴的狂欢。女孩在日韩游客的筷子下沉迷。和谐和包容难道没有极限。经济腾飞之下一片颓靡。
 
逃离食人兽地盘。钻进僻静胡同,也许这是个栖身地。黑暗中溜出一条人影。要换外币吗。日元韩元都可以。又有一群舞伎女孩从壁画上跑下来。紧紧围住,搂腰拖臂。跟我去休息。好不容易甩开。回到街上,秋凉四起,又去哪里。                                          

赣江老马 2008-09-21

幽幽·冰奶湖

夏日的狂躁在秋风中荡尽。幽幽穿上碎花秋裙,秋裙给她肤实的温暖。
脚上依然穿凉鞋,凉鞋透露她彻骨的寒冷。在比冬天更冷的秋天行走,她不觉得意外。
幽幽只往前走,也不知去哪。世界在白色肆虐中沉迷。把自己当成秋露,从树叶随意滚落。
冰凉在她脸上泛滥。她看见白茫茫的人群掉进奶坑。巨人不断向他们喷射奶柱,片刻冻成冰奶。
无数人淹没在层层冰奶中,活像实验室的标本。冰镜盖上。
白羊似的人群依然不断掀开冰盖,坠落白色冰奶湖,他们似乎很享受坠落的过程。
她想去阻止巨人的喷奶,奶水激射过来,把她冲飞起来。
爬起来,全身都奶湿了。再去堵巨人的奶枪。巨人上车。砰。牛奶门重重关上。
她只能选择离开。冰奶湖边沿不能站立,她在冰镜上溜过去。
她当然要珍惜生命,生命只有一次,如果还有来生,也可说不是这个人。
幽幽可不想在冰奶湖渡过一生。注意脚下,依然不断摔倒。索性光脚在冰镜上跑。
刺骨的寒冷从脚心升上来,和着冰奶的怪味钻进鼻中。她醒醒鼻子,谁在想她呢。
看见残余的人群,仿佛久违的亲人,溜得更快了,幽幽本就是冰上公主,简直又飞起来了。
飞到他们身边。有人还要去冰奶湖。别去,她喊。不去冰奶湖不行,有人也喊。
看着人们面无表情的冰冷面孔。她想起以前,那么多温暖的笑脸,女人们圆润的乳房,纯洁的奶水。
现在的人呵,娇生惯养。世界到处是埋人的冰奶湖。幽幽整理着秋裙。什么都不能信,只有靠自己。

赣江老马 2008-09-20

似水流年

在海边的山上老林里,我和欧阳飞一起打猎,那似水流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想来,在蚊虫的歌声中潜伏蹲守真是度日如年。直到听见窸窸簌簌的变奏,树丛中摇摇晃晃走出那黑黝黝的庞大身躯。呵,欧阳飞松了一口气。我却着实吃了一惊,我的手直哆嗦,准星晃呵晃呵,直晃到了树缝中的茫茫夜空。嗷,黑熊闻见了什么,它捶打胸脯,发出地动山摇的嚎叫。
 
嘭嘭嘭,欧阳飞的冲锋枪猛烈地响起,巨大的声浪震动着耳膜。扑腾腾,灌木丛里飞起很多鸟。我闭上眼睛不敢看。只听他说,这黑瞎子,看起来笨,跑起来比兔子还快,带伤逃掉了。
 
逃了好,我长舒一口气。哎呀,没口福,欧阳飞收捡着地下的弹壳说。他是队里的头号杀手,打起靶来从没有六环以下的成绩。
 
那晚休整。我在上铺看列文打猎的事,欧阳飞跳起来扯掉我的书,说,六支队的人打到一头野猪,咱们去打头黑熊怎么样,不打打牙祭,这嘴都快淡出鸟来了。
 
沁娅和舒蔓刚好走进来听见,沁娅拍着手叫,熊掌大补呀,打到别忘了我。欧阳飞看看没别人,一把抱起精瘦的沁娅,象抱起小猴,他没刮脸的胡渣噌着她细皮嫩肉的脸,说,小丫头辫子,我们去冒险,你有什么好处。放我下来,沁娅扭扭捏捏踢着他,看他紧抱不放,就说,给你们做饭还不成吗。舒蔓也说,算我一份。
 
我说,不会出事吧。欧阳飞说,我不急你急什么,天高皇帝远,大不了说捉偷渡者就行了。
 
可是连只山鸡都没打着,还让黑熊跑了,欧阳飞叹着气说,以后真没脸去六支队。看沁娅撅得别提多高的嘴,舒蔓说,这样吧,我们去村里买山货解解馋。沁娅看欧阳飞还皱着眉头,就说,哼,欧阳,你钱最多,老占我们便宜,这次你一定要管饭。
 
那个海边村,说也奇怪,过村子中间,两边的口音就不同,分属不同管辖地。西边人特爱在街上唱歌跳舞,好像天天过节。晚上更围在一起跳,脸画得象夜叉和吸血鬼,张着血盆大口吼着密语似的山歌。他们自已人狂欢着,却不让我们参加。鲜血淋淋的屠宰场随处可见,竹篙上挂满开膛的野牛野猪野鹿,还有叮叮吊吊的鲸鱼鲈鱼和鲨鱼皮。沁娅舒蔓不敢看,紧紧拽着我和欧阳飞的胳膊。
 
村西人真奇怪,我们去问价,他们就是摇头不卖。我们带了不少钱,可有钱也买不到山货。比划半天,不要说买熊掌,连只山鸡也买不到,只模模糊糊明白他们嚷嚷让我们自己打去。
 
我们就去村东,那里人更奇怪,家家关门闭户,向窗内望去,他们没睡,在镜子迷宫似的房中,反照着他们在打坐。或象狐狸,嗖的一声,眼睛突然印在玻璃上,吓人一跳。向他们打手势却不理睬。回到村中间,还能到哪去呢。舒蔓说,他们不懂也不开门,你们男子汉就不会自力更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打不着猎就不会下海摸鱼呀。沁娅说,好哇,有鱼吃喽。
 
于是,我们四个背枪提桶连夜去海边。晚上海风吹来特别凉爽,走起来很舒服。不久,就听到哗哗的海浪声。沁娅舒蔓只穿着衬衫和军裤子,两人嘴里不断发出咝咝声。
 
欧阳飞打手电,只见苗条的沁娅象海风中一朵摇曳的玫瑰,忍不住搂她的腰,闻她头发的香,说,沁娅,你好冷呵,我抱你走吧。灯光中,沁娅眨眨大眼睛说,欧阳,你总想占老娘便宜,要抱,也是我和舒蔓抱。说着拨开他的手,跳到舒蔓身边,两人笑着搂抱着向前走。
 
越近海边,路难走了,鞋也脱了,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在海泥里前进。从泥里拔起脚时,海泥发出响亮的扑啾扑啾声。欧阳飞说,扑啾扑啾,真象沁娅的肉。沁娅回手一巴掌。他跳开没打着。我说,真不该来摸鱼,有点象过草地,一不小心陷下去可怎么好。舒蔓说,你这话,倒怪我主意不好是不是。我说,不是不是,我担心女士们的安全。
 
话没说多久。哎哟,舒蔓发出一声惨叫,我的腿被蛇咬了,象扎进一颗钉子。沁娅也尖叫,呵,不会吧,我最怕蛇。我打手电,她小腿上流出红红的血,泥地上一条有花纹的蛇状物,曲里拐弯向前游去。沁娅,快帮舒蔓包扎,我放下桶,端起冲锋枪,一拉保险,嗒,就是一个点射,那东西被打成两截,它的头还扭动着。
 
这时候你敢开枪了,没我的命令,开什么枪,那只是条海鳝,欧阳飞大喊着。海鳝也可能有毒,沁娅扎舒蔓的裤管说。好了好了,这鱼不摸了,我们回去,听见舒蔓的呻吟,欧阳飞语气缓和了,这样吧,你背舒蔓。
 
我把冲锋枪挂脖上,蹲身背起舒蔓来。舒蔓身子很软很轻,象背一个棉花团。心想,没摸到鱼,背个大美人也好呵。哎哟,耳朵被她拧一下,只听舒蔓小声说,我就知道你的心思,别噌来噌去的,老实点。从没和她这样亲蜜接触,也没和她这样说过悄悄话,心里一阵激动,走起来更带劲了。但步伐变得异乎寻常的标准,完全是踏军步,把海泥踏得皮皮卟卟响。
 
我们四个在夜色中正往回赶,侧翼忽然传来连串的脚步声。站住,什么人,欧阳飞打手电朝右边喊话。我也扭头看,只见那个黑影飞也似的跑得更快了。
 
别跑,欧阳飞一边喊,一边回头说,你们先回去,可能是偷渡的,看我的,回去好交待了。我背着舒蔓继续往回走。沁娅在边上小碎步跟着跑,说,欧阳又逞能了,管那闲事干嘛。不时上来说是扶舒蔓,她的手却有意有意帮我拧裤管,温婉的手凉中带暖,象营房中解渴的水豆腐。
 
记不清后来跑回营房的其他细节了,只记得沁娅温婉的手不停地碰着我的腿。还有就是远远的枪声,嘭嘭嘭,欧阳飞开火了。别碰我,舒蔓嘴里嘟嚷着,不知是说我还是沁娅,她有点说胡话了。
 
太阳升起来时,欧阳飞回来了。他说,我是朝天放枪,那人偏不怕,黑熊一样没命地逃,到海边才撵上。那人掏钱买关。哪想到我没打到猎、有钱买不到山货、鱼也没摸到,正郁闷呢。呵,逮个正着。
 
那条海鳝真有毒,不过抢救及时,舒蔓养养好了。但我们四个晚上一块出去的事还是曝了光,欧阳飞的功也没立着,我俩被调去不同地方,后来再没见到她们。只收到舒蔓的信,说些感激的话,另外提到沁娅,说她回家了,那地方太冷,不是人呆的。

赣江老马 2008--09-19

赣江的女儿

赣江,在我们那叫大河,象我这样一个在赣江边长大的人,竟然没有专门写它!也许有人会说太熟悉的东西往往不在意,不珍惜。但对我这种沿着七百五十公里赣江来回不下几十次的人来说,不是这样,它充满了源源不尽的传奇故事和复杂情感,我想要把它们都渲泄在笔下,大约要花大半辈子时间。早晨随着人们快节奏喝下牛奶吞下包子去忙于生计前,我一次次打消了长篇叙事的念头。也许只有到真正闲散了,坐在大河边,一手端着博尔赫斯的马黛茶,一手夹着海明威的雪茄烟,欣赏着渔夫撒网时,才会把那些故事一五一十讲给那岸边玩累了的孩子们听。现在我要写的不是那些大河边传了一代又一代的故事,或者干那些唯物主义者、自然主义者的现实主义写作的傻事。

当然,世界上有无数人不相信内在的力量或生活,他们觉得只有外在的现实的生活才是一切。我不同意他们,我认为只有内在的生活,内在的灵性,才是真正的生活。内在的力量多么雄奇,可是很多人不知道,就象很多住在大河边的人对大河熟视无睹一样,没有看到它除了有水产能航船能灌溉外,还能发电和旅游。水底沙子也是建筑必不可少的原材料,此时,赣江上的挖沙船也许正为争夺地盘打架。人们没有发现它最新的内在价值前,宝贵的河水就这样白白流走了。现在的人喜欢讲和谐,认为解决了现实经济问题,社会就和谐了,这完全是痴心妄想,就是到了大同时代,没有解决人的内心问题,社会永远不可能和谐。

每一个人内心都有一条大河,现实经济问题只是浮在表面一小部分,就象大河水面上漂浮的烂菜叶,捞来可以喂猪,却不能满足人更高的需求。大河有它的洪旱期,人生各个阶段积累的隐患都埋藏其中,各种隐患和自我意识对它的压制你来我往彼此冲突着,漩涡中的潜意识象神秘飞蝶一样在内部极速旋转可能随时迸发。

如果对这条大河长期不去观望,甚至置之不理。不知哪一天,银光闪闪的飞蝶就从漩涡中腾空掠起。喀嚓一声,尖锐的飞蝶边沿旋转着削断了人的脖子。人虽然不死,但顶着一个鲜血喷涌的脖子出席解决金融危机的会议,人们不免窃窃私语:切,自己的危机都没解决,还想解决金融危机。只有每个人都经常关注内在世界,把内部冲突解决了,才真正有生存的信心,才能真正和谐,外部世界才能真正和平。

可是,在现实唯物论者占优势的社会,隐修者、超现实者和向往灵性生活的人,就遭到陌视、非难,甚至强力打压,这是庸众社会的必然,被边缘化是隐修者必须付出的代价。超现实者不是现实利益的狂热追求者,但他们在冥想和静修时所获得的幸福感远远超过现实者。即使长期被边缘化,也好过现实者那种一旦遇到现实危机爆发,不能调理自我,不能和内部兴起的恶魔作殊死搏斗,最终屈服于负面力量的淫威而选择自杀。

写了这么多,修禅宗者听了,不免跳出来了,说,达磨西来一字无,哪来这么多饶舌废话,打死你这汉。呼的一声,当头一棒打下来。惊出一身冷汗。摸摸脑袋,还好,存在着。那修禅宗者大概是吓唬人,或者试试胆子。偏写,打死也要写。呵呵,禅宗说不立文字,传下来的文字可太多了。

冥冥中,似乎看见晨曦中的赣江。远山笼罩在淡淡薄雾中,空中掠过一只野鸟,朝霞与孤鹜齐飞,比落霞与孤鹜齐飞更美,更好看。对岸树木如同一群长年矗立的隐修者,一动不动地站桩。树荫下草地上一匹马正在纵情奔跑。马大概养熟了,不用拴缰绳。看不清它的颜色,它扬起的马尾却很扎眼,袅袅然拖在后面,象一团烟雾,又象慧星尾巴,时而放大,时开缩小。河心沙洲上,传来一个男孩嗬嗬的喊叫。他是飞哥。他在这寂静的清晨对着大河上下的广阔世界喊叫,回声从堤坝上反射回来,又传向远处,大概传到南昌去了。

有个女孩,赤身裸体,游呵游,从河对岸幽幽游来。她是伊凡。她游泳的姿态很美,虽然不是自由泳,不过是一种狗刨式,但她的双手同时向前挥舞,又不露出水面带起一点水花。半透明的江水中,她就象美人鱼。又象飞鸟,在空中轻轻拍打翅膀。她红红的脚丫扑腾着水鼓,扑出的水花细细碎碎。

游到江心沙洲,依凡与那个嗬嗬叫的飞哥会合了。扑啾扑啾,两人在沙洲上野合,他们干得可真叫欢,惊动了水底的河鳖。河鳖坐着小飞碟飞出水面掠到河边。雄鳖说,他奶奶的,这俩人跑我们沙洲撒野,得好好教训他们。雌鳖说,人家一个河东一个河西,游到这来幽会可不容易,你看那男的多能干,一会儿端起来干,一会儿搂到水里干,花样太多了,不象你,就会一个雄上雌下乌龟式,还不好好学学。咦,两只河鳖。两人都看到了它们,伊凡说,哎哟,干死我了,还不快把它们捉来,给我补补。OK,飞哥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弧线,跳进大河去捉鳖。

鳖可没那么容易捉住,何况它们坐着小飞碟。飞哥是个游泳好手,一次在赣江游上几个来回不成问题。从嘴里和水底升起的连串水珠中,和依凡初遇的情景闪现在飞哥眼前。他象往常一样游过大河去西瓜地。被依凡发现了。依凡骑马得得得追来。飞哥还没跑到河边,马三纵两窜把他撵上。依凡一绳索套过去,套住飞哥的脖子。扑通,飞哥趴下了。啪唧,两瓜摔破了。阳光下,瓜囊中流出红红的水。啪。依凡一鞭子抽过来。哎哟。飞哥呲牙咧嘴从沙中蹦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蛮呀,拿你两瓜就抽人。依凡说,你蛮还是我蛮,不抽你,你下次还敢来。男孩解下脖上绳索扔还她,说,等下我拿钱给你就是了。依凡说,谁要你的钱,我心痛我的瓜。飞哥笑,种瓜还不是为了卖钱吗。依凡说,我的瓜才不卖钱,我娘说,我长大了,今年的瓜是留给我的嫁妆,你赔得起吗。飞哥说,哦,怪不得,不过我不知道呀,加倍还你好了。

依凡瞪眼说,你这傻瓜,真不懂还假不懂呀。你没听过吗,这瓜破了,永远补不回来了,没人娶我了,我这辈子不嫁人了。女孩呜呜哭起来。有这么严重吗,没人娶你,我娶你。女孩转脸不哭了,仔细打量这个男孩来,说,你眉毛淡淡的,一点不象英雄呀。飞哥说,嗐,那些英雄都是瞎编的,实际上还可能不如我,而且,现在是不需要英雄的时代。依凡说,你真会吹,英雄还不如你。飞哥说,试过就知道了。

呵,你想干什么。在耳中咚咚回音中,飞哥甜蜜地想起解开依凡衣裳她的尖叫,终于露出她白碗似的乳房。手中滑不溜湫的。我捉到了,哗啦一声,他高举雌鳖跃出水面。依凡拍手说,真棒。雄鳖看见雌鳖的头缩进壳里,急的一按扭,小飞碟不停地做三百六十度环绕,绕到飞哥身后,直直地撞过去,象911飞机撞大楼,嘭,把雌鳖从飞哥铁拳中撞出去了。哎呀,我的美餐没了,依凡叹口气。飞哥说,没关系,我们上超市买。

照着赣江儿女目前的情感模式,他们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甜蜜地生活在一块了,象江边大多数人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如果说有烦恼,也是浪漫的点缀。比如依凡早起去河边洗衣服,飞哥的冲动偏偏在早上如期而至,一摸身边,佳人不在。依凡回来揪着飞哥的耳朵说,成天不想好事。这不花钱的大河水把我的身子洗得白白嫩嫩,洗衣裳来更比洗衣机洗得干净穿着舒服,有什么不好哇。

依凡喜欢听赣江千年的杵歌,她加入赣江边清一色的捣衣娘子军队伍,沿着千年的光滑洗衣石一字排开,捣衣杵上下翻飞,带着原始的韵味和节奏,和着小渔船上船歌号子与机动船突突突响声。赣江边的原生态音乐此起彼伏奏响,在大河上下,在雾色中缭绕,缭绕着每一个捣衣女人的心,悠远、神秘、迷人。也许她们会为争夺一块洗衣的风水宝地,进行一场衣杵大战,但很少因此受伤,她们是好邻居和闺蜜,架式虽然凶猛,改脸就有说有笑了。

可是,一场阴谋正在暗中酝酿,正如那对雌雄双鳖所遇。依凡娘家的西瓜地被征用,价钱贱的谁也蒙混不了。在推土机滚滚黄尘和伊凡的惊呼声中,飞哥骑着马直撞过去。扑通。强行征地的人被马踏翻在地。刺耳尖叫声中,飞哥被汽车载走。伊凡骑马追过桥,眼睁睁看着蓝色光消失在车河。嘘溜溜。马发出一串串悲鸣。无休止的等待,漫漫的长夜。眼看西瓜地矗立起一座新的夜总会。大河边的男孩女孩不再需要在水中幽会。夜总会源源不断把脏水排进赣江。在现代文明的污染下,赣江早变得不再清澈。依凡去河边洗衣裳的话要到很远的上游。晨曦中的杵歌象梦一样变得遥不可及。晚上夜总会的狂躁音乐取代赣江的宁静。

昨日的美好真的一去不复还了吗。伊凡一手提溜着一瓶酒,一手拿着一根钢管。她踉踉跄跄在街上走,象在云端散步,又象在水中游泳,一个人游真没劲呀。她大口大口把酒灌进嘴,好似在水中做爱,咕咚咕咚,不小心喝了河水,不过那时的赣江水干净,喝了不要紧。啪嚓。女孩挥舞钢管击中橱窗玻璃,这衣服不干净,我洗我捣。呜呜。闪着蓝色光响着刺耳尖叫的汽车来了。呵呵。女孩大声呼叫着跑上前,举起钢管朝汽车砸去。咔嚓。汽车挡风玻璃碎了。你以为躲在沙子里我就找不到吗。快出来。女孩对着里面的人大喊。看你还敢不敢摔破我的瓜。有人抓她的手,她兴奋地跳起来拥抱那人说,你终于出来了,我们一起去赣江。

赣江老马 2008-09-17 

中秋赏画,山水清晖

近日,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推出了今秋系列展览的重头戏:《山水清辉:王翚(1632-1717)艺术展》。展出这位“画圣”的27幅画作。它们来自北京故宫、上海、台北故宫以及北美的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其中11件幅从未在欧美展出过,包括两件巨幅山水长卷。大都会博物馆亚洲艺术部策展人Maxwell K. Hearn(何慕文) 说:“王翚在清初名重一时,在重振山水画传统和奠定满清宫廷画风方面,起了关键性作用。”

王翬(1632年-1717年),字石谷,清初画家。号耕烟散人,又号乌目山人、清晖老人,江苏常熟人。出身绘画世家。祖上五代擅画,曾祖王伯臣善作花鸟画,祖父王载仕擅长山水、人物、花卉,生父王云客善山水画。少时先拜同里张珂为师,专摹元代黄公望的山水画,后转师王鉴和王时敏,对传统古画的鉴赏、临摹,功力极深,宋以来许多失传的古画,借王翬的临摹得以传世。王翬作品虽多仿古,但清丽深秀,功力深厚。笔参古今,貌含南北,画技之精熟堪为清代第一。中年用笔细秀繁密,墨色浓润苍劲。晚年用笔遒劲严谨,多有苍茫之致,墨色富于变化,意境深远含蓄。清代张庚的《国朝画征录》评其为“画有南北宗,至石谷而合焉”。王翬与王时敏、王鑑、王原祁合称“四王”,又与吴历,恽寿平合称“四王吴恽”或“清六家”。

王翬传世作品很多,如《千岩万壑图》、《溪山红树图》、《种松轩写山水》、《断崖云气图》、《重江叠嶂图》、《石泉试茗图》、《夏木垂荫图》、《唐人诗意图》等。画有南北二宗,王翚能冶为一炉,以南宗笔墨写北宗邱壑。王翚尝曰:“余于青绿静悟三十年,始尽其妙。凡设青绿,体要严重,气要轻清,得力全在渲晕。”;“皴擦不可多,厚在神气”;“以元人笔墨,运宋人丘壑,而泽以唐人气韵,乃为大成”。与王原祁对峙,为清代正统派山水两大宗,学者极众,号虞山派,王翬是“虞山派”创始人。


康熙三十年(1691年),王翬奉康熙之命,上京监绘《康熙南巡图》的一系列製作,绘毕御赐“山水清晖”匾额,归里致仕,求画者甚众。此后,王翬将这四字悬于书斋,自号“清晖阁主人”。

康熙从1684年到1707年间,为了解民情,有过6次南巡。每次南巡,皇帝一行从京师出发,时而车骑,时而舟船,一直抵达浙江绍兴。出巡活动浩浩荡荡,兴师动众,地方官员迎来送往,花费惊人。曹雪芹祖父曹寅当时任江宁织造,曾数次接驾。《红楼梦》第十六回,凤姐笑道:“......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赵嬷嬷道:‘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船,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花的像淌海水似的!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花的像淌海水似的!’”可见其奢侈排场。在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第二次南巡结束后,根据康熙命令,由曹寅之弟曹筌任“《南巡图》监画”,征召画家开始绘制《康熙南巡图》。该图共十二巨卷,详细描绘了整个南巡过程。十二卷图现已不复完整,尚存九卷,其余下落不明。第一、第九、第十、第十一、第十二卷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第二、第四卷现藏巴黎吉美博物馆;第三、第七卷现藏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康熙南巡图》十二卷是由王翬领衔主绘的,参与绘制的画家还有冷枚、王云、杨晋等,全图历时六年方告完成。


王翬的画历来价位很高。1989年在纽约佳士得拍卖行拍卖其摹古山水册页,当时估价15万-18万美元,经多轮竞投,最后以39.6万美元成交。1990年他的《太白观泉图》手卷,在纽约苏富比行拍卖,成交价达71500美元,两天后在纽约佳士得拍卖他另一幅作品,《仿董源夏山图》立轴,以62000美元成交。1992年他的力作《北山图》拍出40万美元。从1995年秋拍到2004年春拍,各大拍卖行共上拍了他160件作品,成交93件,成交率达到58.1%,市场总值4878.8万元。从市场走势看,1996年到1999年,成逐级上升状态,从每平方尺16271元升至79692元;2002年秋拍,每平方尺高达155650元。2001年,北京翰海拍卖会上推出王翚《溪山行旅图》手卷,经各路买家激烈竞投,最后以599.5万元被国内一买家收入囊中。2005年《溪山行旅图》手卷再次在翰海拍卖会上露面,结果大受各路藏家追捧,以1870万元成交。同年,《仿唐宋元诸名贤横景6幅图》手卷在北京九歌以3520万元成交,创下王氏作品市场新记录。王翬画作的市场平均价是每平方尺88421元。这个价位在清代众多画家当中属于顶尖级。市场上只要有王翬的大幅精品,价格都在100万元以上。《山水清辉:王翚(1632-1717)艺术展》将一直持续到明年1月4日。


赣江老马2008 -09-14

玫瑰园·天使之歌

看窗外风景,草坪急速向后飘移,楼群高速向后狂奔,远处大山飞速变矮,灰蒙蒙的雾从稀变厚,棉花糖云朵排山倒海涌来。金属摇滚狂响曲轰隆隆鸣响,钻进密不透风世界无孔不入。

苏笑笑没有恐惧。但重温这条路线,一股悸动不由自主升起。她捂住耳朵,嗡嗡声中似乎听见更铿锵的音乐。她又回到自家楼上。大地突然震颤。房子上下颠簸。墙壁左右摇摆。莲花吊灯在预制板咔嚓声中破裂。尘土和黑暗从天而降,湮灭小狗拉拉的尖叫。
从废墟爬出来,整条街不复存在。窗外楼群越来越小,与自己家相比,简直不算房子。亲戚没了,债主却翩翩而来。楼没了,债依然要还。她别无选择,重踏上不堪回首的路。
有谁从苦难走向成功,又从成功走向灾难。但逃生出来,她有些庆幸。家乡女人都飞出去,有多远飞多远。人还得活呀,活着就要坚强。也许人只有经过灾难,胆子才能真正变大。她放开双手,重新欣赏窗外狂热。
玫瑰园依旧五光十色。在这里她没有真正的闺蜜。Christina依旧既热情又冷酷。叼着一枝长长的韩烟爱喜,搂住苏笑笑小腰,My dear,昨天梦到你,今天你就来了,我的梦真灵。来,抽一口,淡淡的滋味很好。还以为见不到你。好好干,一切都会好的。
Streisand的眼神,依然含着醋意,发财忘记我们了,不是说再也不回来吗,这里乱得慌,没你家高雅清静。Christina剃光的眉头微皱一下,阿翠,别说风凉话,阿笑家受灾你不知道吗。Streisand皮笑肉不笑,这全世界都知道,我想你也该重出江湖了。说着,她掐一下沙发上敷面膜的Biji,小妖精,一个人占这么大空间,给老娘让位置坐坐。哎哟。Biji野猫般尖叫。
好一阵。Christina见大家冷然无语,于是说,阿笑,你的手艺好,帮我画画眉。苏笑笑说,娜娜,你纹眉多方便呀。Christina说,早洗眉了,老总不喜欢。
夜色渐浓。该你上场了。苏笑笑说,新编的舞我还不会跳呀。Christina说,你是谁,苏笑笑,玫瑰园皇牌,听音乐就能跳。她说,让我对镜再练练吧。不行,他们就冲你这来的。再说又不是大剧院,观众很好对付,你就当这是热身。见她还是不换热裤,Christina说,这样吧,不跳独舞,你和Biji跳双人舞。
天使之吻歌曲在玫瑰园中回荡。嗯哦。嘬嘬。销魂亲嘴声响成一片。苏笑笑和Biji舞动起来。Biji依然敷着面膜,穿着透明热裤,蝴蝶似的步伐急速飞舞,彩虹似的双手在身上不断环绕。
苏笑笑比她的步伐总是慢些节奏。听到台前一个女人不满的嘘声。她满脸绯红,好像是初次上台的情景,她紧张得脚下一滑摔倒在台上。但她迅速调整了心情,也许是随着印度男女迷醉疯狂的歌声哼唱。她找准节奏,跟上Biji妖娆舞步。她象在自家听另一首天使之歌,楼房虽然震颤摇晃,她却渐渐进入痴醉状态。
随着Biji撕掉面具,脱掉热裤,露出她的迷人身材和火红透明基尼内衣,辉映着苏笑笑内衣的蓝调风景。她俩抱在一起对舞起来,观众沸腾起来高喊着,脱脱,Delinking Delinking。一个白人手指苏笑笑嚷着半洋不土的本地话,没毛真白。那个女老板也嚷,看一晚上比基尼没意思,脱光脱光。
这不是她遇到的前所未有场面。Biji这个雏却老手似的玩着内衣带,真是小妖精呀,也许Biji天性奔放,她还没被蛇咬过,天使之吻也起了催情作用。以前走走内衣秀就能赢得一片喝彩,现在穿透明比基尼还下不来台。还是这些观众,时代变化真快。余光扫见Christina在角落点头,Streisand也起哄做着脱的动作。旋转灯射来,她的眼光却更加莹彻,就当在家里练瑜珈。
苏笑笑迫使自己从音乐和台下鼓噪中解脱出来,双手紧护基本点,炫着舞技同时不断抛媚献吻诱惑着观众。但白人和女老板们叫喊更加疯狂。眼见Biji猫似的从她身下钻过一个劈叉松开吊带。一对雪白乳房蹦出来,一只精美妖冶的蝴蝶在乳房上飞舞。苏笑笑连忙一个劈叉挡在Biji面前。
Biji迷醉地说,别拦我。她说,不能脱。Biji说,不脱不行,我要脱。苏笑笑说,你是女孩子呀。台下一片吼声。Biji双腿腾空交叉站起就脱下所有。苏笑笑闪电般遮住她。嘭嘭嘭,一连串酒瓶砸上来。苏笑笑感到大腿上一下痛,被什么咬一口。
苏笑笑咬牙遮着Biji弯腰谢场。观众依旧躁动着。白人见她大腿流下殷红的血喊叫起来,My God ,她受伤了。她俩还是不起来。有人鼓掌,渐渐掌声响成一片。Streisand拿着一件裙子冲上台为Biji披上。天使之吻终于可以停下来。
我真想留你,Christina饮尽红酒,摁灭烟,她的脸浮现在烟烬中变得很远。时代不同了,可你不改变。老总不满还好说,关键是观众不喜欢看。苏笑笑说,老总是谁。台前坐正中的女人,她快来了,这些酒送给你在路上喝。Streisand抱住她,你比我强。Biji亲吻她,舍不得你,会回来看我吗。
苏笑笑离开玫瑰园,感觉好像从废墟中爬出来。她一个人背着包提着酒瓶,秋风吹来,身上一阵冰凉。中秋快到了,月亮更圆更亮,月光缓缓流淌进心里,感到一股轻音乐的温馨。但高楼不再是从上向下看的渺小,遮挡了许多月光,家在哪呢,十字街头,夜色迷茫。

赣江老马 2008-09-10

蝴蝶·花园

从没有哪一个时代,有这样多的心灵在流浪。我们时代的精英在自我放逐,在寂寞颓废和精神毁灭中追寻着一点点光,这是时代的悲剧,却是个人的喜剧。
林可在酒吧街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在这充满欲望的地方,对闲散者来说,是狂欢的海洋。对他来说,却痛苦不堪。但,喧嚣的音乐也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酒吧里,充满了颓废派的怪人。象从地下钻出来的妖精,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扭来扭去。暗黑深处,赤裸裸的激情戏正在上演。呵。林可听见忘情的尖叫,他想,这是个疯狂的时代,却与自己无关。
林可坐下后。一个戴狐狸面具的女人扭过来,颤着双乳诱惑他,邀他去跳舞。他说,Sorry,我累了,看你跳。女人娇滴滴地说,请我吃烤鹅嘛。他不作声。小气,气恼的女人摇摇晃晃远去。
除了吃和跳舞,人生难道就没什么新花样打发时光吗。林可饮了一口红酒,冰涩的空虚充满心中。一切都是轮回,一切都是死前挣扎,令人厌倦,没有一丝光亮。
喂,这是我的椅子。他抬头看。一个戴蝴蝶面具的女人,凄清的眼眸,冷然的嘴角。他的心中一动。是吗,椅子上没写你的名字。那女人冷漠地说,谁说没写,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写着Butterfly。林可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瞧,真的,口红写的字,Butterfly 。好吧。林可移到另一个座位。
Butterfly等了一会才坐下,仿佛害怕他的温度。林可来了兴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她冷然的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抬起玉腿,搁上桌子。涂着指甲油的脚趾银光闪闪。她没有回答。
林可的目光,顺着她挑衅似的玉趾,扫过她示威似的胸脯,落在她蝴蝶面具上的冷酷眼睛,说,你摘下面具来,让我看看,我真的在哪见过你。Butterfly轻哼了一声,说,想让我摘下面具,要付出代价。林可忙说,什么代价。她说,我饿了,请我吃烤鹅。
又是烤鹅。林可说,算了,不过是请你摘下面具,就要吃烤鹅,难道是表演变脸。Butterfly凄绝地望了他一眼。她的双腿从酒吧桌轻轻落下,站起身,一甩头发,翩然离去。林可眼睁睁看着她走出酒吧,她的香味还在空中浮动,呵,一股久违的清新。这迷人的蝴蝶。林可不由自主,追了出去。
离开光怪陆离的酒吧街。顺着花园小径说着走着。林可说,我以为你和她们一样,原来与众不同。Butterfly说,NO,都一样。人饿了,都要吃饭。不过我是真饿,你却不请我。林可说,好,现在就去吃,找一个浪漫温馨的二人世界。
Butterfly看看四周。草叶吸满露水眨着微微的星光,一对人影在潮湿的草地上缠绵,秋虫在落叶中轻轻呻吟,花园深处传来静静的流水声。她说,多么好的夜色,看看就饱了,我哪都不想去了。
望着她眼睛中的闪光,林可说,现在可以摘下面具吧。Butterfly说,到花园深处去摘,我喜欢那种黑,那种神秘。林可说,我也这样想。他们向花园深处走去,小径的鹅卵石刺激着脚底,让他们感觉自己还活着。

赣江老马 2008-09-08

艾丽丝回国 | 小平打太极


艾丽丝回国
 
有个女人,挺着肚子,站在路口,东张西望,她是青青,她在等艾丽丝。秋老虎晒得青青懒洋洋的,她站得脚都酸了,就一屁股坐在路边青石上。青石上很多缝,里面好象含着块晶莹的玉。青青抚摸着凸起的肚子说,石头也怀孕了。艾丽丝今天终于要回来了,她不知道艾丽丝会怎样看她。昨天接到她的电话说回国,激动得一宿没合眼。她的目光穿过树木望向远方的路,望得脖子都油了。突然。脖子上凉嗖嗖的。下雨了吗。不是雨,原来是从山上用竹子接下的水管,飘洒来的泉水。青青走过去,在竹子下掬了一把泉水,洗脸洗脖子,清凉的感觉顿时沁入心脾。嘀嘀。一辆红色跑车。青青。艾丽丝呼叫着下了车,张开手臂跑过来,紧紧拥抱在一起,连连亲吻。艾丽丝推开她说,抱得太紧了,看我的肚子。艾丽丝说,呵,把这茬忘了,变化真大,这是谁的呀,现在可以说了吧。青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怪我吗。艾丽丝说,傻瓜,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们总算有孩子了。好久没回来,家里不知变得咋样了。青青说,还是老样子,这次回来,还出国吗。艾丽丝说,当然。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安排得好好的。走,我们回家去亲热。青青说,亲热不行吧。艾丽丝说,别怕,我在外国都见过了。艾丽丝扶着青青上了车。嘀嘀。红色跑车飞驰而去。水管喷泉似的洒着洁白的水,洒在那块含玉的青石上。
 
小平打太极
 
艾丽丝去看小平。小平正在打太极。艾丽丝看见他左一个云手,右一个白鹤亮翅。就问,你慢悠悠的打,有什么用啊。那么多人打太极的,没见谁成为世界长寿冠军,而且又不能打架。小平说,太极拳好,谁说太极不能打,我们推手试试,看看我怎样把你发出去。艾丽丝说,谁和你推手呀,你如果遇到拳击手,人家练得好的,每秒打十来拳,你接得住吗。小平说,你呀,君子动口不动手,说不过你。再说,我练太极还有别的用处。艾丽丝撇着嘴说,还有啥用。小平说,说了你也不懂, 趴到我肚子上看看就知道了。小平说完,就躺在椅子上,艾丽丝说,有什么奇怪的。小平说,你过来呀。艾丽丝说,过来就过来。艾丽丝凑过去,在他肚皮上空张望。小平说,看肚脐眼里。黑古隆冬的什么也看不见。再凑近点看看。果然,艾丽丝眼前亮起来,只见他肚子中浮着一些晶莹剔透的小圆果,红的象玛瑙,紫的象葡萄,蓝的象水晶。艾丽丝说,那是什么。小平说,舍利子。艾丽丝说,原来打太极还有这个用处,我在国外真没见过。

赣江老马 2008-09-05


夜。脆弱°

难道你忘了你的责任吗。哈克在夜色中自言自语地走着。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世界。俱乐部飘出男人女人嘶吼的歌声。横冲直撞狂飙的汽车摩托车。鬼鬼祟祟在路牌上贴小广告和举报信的人。酒吧外抽抽答答哭泣的女人。驱赶卖唱歌手和卖花小孩气势汹汹的男人。赤身裸体嚷着难懂外地话的女孩。那脱得精光的女孩满身油污,在霓虹闪烁下寻找食物。她失去了女人的美丽和尊贵。食客们剔着牙签肆意地观看。气势汹汹的男人用扫帚驱赶她,赶进黑乎乎的胡同。胡同中传来她凄历的尖叫和此起彼伏的狗叫。你不是都看见听见了吗。你应该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负责。可是你能解决什么。记下来有什么用。从来如此,就是到了黄金时代白金时代也是如此。这包容一切的夜,呈现真实,它的承受力多么坚强。哈克觉得自己也要在夜色中疯狂一把,他变得雄心勃勃,象喝醉了酒一样,挥手朝贴满广告的路牌打一拳。突然。路牌飞起来砸向他。他吓得撒腿就跑,跑很远,不见那路牌追来,他在夜色中变得脆弱,小心翼翼,不敢碰任何东西。

赣江老马 2008-08-31

旅人。恋禅°

我早就想开始这次旅行。自从薇住进那个港籍鬼佬的别墅后,远走高飞的念头空前高涨。城市已变成一座空城,熟悉的东西变得狰狞。她留下的棉裙,在晚上会立起来跳舞,把我的脖子紧紧缠绕。唯有念佛才能让扭动的裙蛇绵软。恐怖的夜晚无法入眠,只有逃离,才能摆脱这个伤心地狱。
 
到哪去呢,漫无目标。在遇到克以后,方向渐渐清晰,那就是去北方。在荔枝园遇到了克。当时正看美女们跳恰恰舞的婀娜身姿解闷。有人拍了一下肩。转脸一望。一双浓眉大眼,象战争片时代的男主角,让人放心。鹅蛋脸形和苗条身材,却有种男人的妩媚。喂,杰,不认识我了,我是克呀,东门卖莹石和古画的。琢磨他的眼睛许久,象琢磨一双夜明珠。薇的离开,令我的思绪混乱,克的出现,使灰色记忆现出一抹亮光。记起来了,是以前的室友。我骂道,你这个骗子,现在也闲散了,跑到公园做什么,还不去卖你的假货。克说,杰,我的圣人,莹石没了。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开心。走,去酒吧喝一杯,汉娜在那里。
 
汉娜是克的混血儿女友。她和妹妹唐娜在跳钢管舞。汉娜唐娜看到我们非常兴奋。她们扭完了,从舞台跳下来。汉娜疯狂地和克亲吻。唐娜又来抚摸我。我不习惯陌生女孩的触摸。推开她的玉手,她脉脉含情的蓝色大眼睛流露出孤独和无助。克,你的朋友怎么了,没人拒绝我的。克缓一缓气说,杰,薇走了,你还想什么,她有她的路,还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唐娜想和你玩,就玩吧。说着,他和汉娜猜拳喝起啤酒来。
 
我看看唐娜,她的皮肤是乌克兰美女那样白,只穿着内衣,提溜着滚圆的乳房在我眼前晃荡。唐娜捉起我的手,摸向她的胸口。她刚跳完舞,我的手好似在潮湿树上采摘滚圆的葡萄。唐娜享受着抚摸。睁开眼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来吧。唐娜汉娜大约吃过解酒药,在她们轮番进攻下,我们喝得烂醉如泥。不过非常开心。
 
跟两个狐狸精去酒店过夜。我正要脱掉唐娜的内衣。糊里糊涂听她说,先去冲凉。连推带搡把我们赶进浴室。听见另一个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搓着背,我想,总算有个伴了。可是洗完出来,两个舞女都不见了。她们拿着我们的包跑了。连克的裤子也没留下。克穿着我的裤子喋喋不休地骂。我说,这是寻欢作乐的代价,她们也可怜,没多少东西给她们拿。
 
就这样,克结束了他的啤酒爱情。他也厌倦了城市的喧嚣。克说,杰,不呆在这笼子城就不能活吗。天下再没有好女孩吗。走,我们一起去旅行,去修行。他有一辆桑塔那。他决定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充满阴谋和欺骗的城市,到北方去,去寻找新的乐园。沿着国道一气开到广州。除去路桥费,所剩不多了。出市区,路两旁绿茫茫的芭蕉林甘蔗林蔬菜地,离从化温泉不远了,心情随着视野的开阔舒畅起来。但南方的天说变就变,天际雷声隆隆,乌云追着汽车跑,大雨滴滴嗒嗒打进车里。交警少了,我们决定搭几个过路客来挣点路费。
 
前面一个女人,背着包,举着伞,在雨中散漫地走着,她已经全淋湿了。克吹了一声呼哨。踩下刹车。嘎地一声。我探出头说,小姐,这么大雨,要搭车吗。她很高兴地说,OK。她脱下登山鞋赤足上了车。
 
她说,我叫蜜诗禅,是个背包客,叫我禅好了。我从南洋来,走路去韶关,去南华禅寺朝圣。克说,禅,好听的名字,我们也是修行者。亲爱的小姐,你看,这么大的雨,这么荒的路,很难搭到车的,给点汽油费好吗。禅一听,她双流溪般清澈的眼睛瞬间涌出泪水,说,我环游世界,早就没有多少钱。在深圳火车站,一个妇女说能帮我买到便宜车票。带我到偏僻地方。说帮我提包,一不留神,她就提着我的一个包溜了。我一路走来的。我说,从深圳到广州170公里走了几天,睡在哪。她说,三天,睡草地和荒屋。克说,一块钱都没吗,随便给点吧。禅说,一块都没有,不信,我就下车。我说,算了,算了,反正还有座位,也不远了。
 
汽车慢慢开着,一辆长车从身边风驰电掣飞过,泥水溅在我们的挡风玻璃上。克小声嘟嘟嚷嚷,杰,你不会泡她吧,别忘了唐娜。我说,你也别忘了汉娜,开你的车吧。禅睁大眼睛,疑惑地望着我们。两边跑来一群女孩,手里举着荔枝,说着白话,妃子笑,妃子笑。禅笑了。她说,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一说,我的肚子也叽哩咕噜的。后视镜上映着她楚楚可怜的脸,泪水还没干,真象雨打的荔枝。那些女孩子戴着斗笠,纯朴憨厚的样子,开口讲价,却是精明的市侩。没办法,买了给妃子笑给禅吃。禅把妃子笑送到克嘴里。克吃着妃子笑却摇着头。禅说,有钱人就小气。克说,还有钱买零食,看来到韶关,就得把车卖了。
 
滚滚风烟中,车开到双旗杆镇,没油了。天早暗下来。原准备一路在汽车上睡觉,现在多了个禅。大家也没吃饭,一打听汽车旅馆倒很便宜,就要了一间。只有两张床。吃了快餐,我让禅睡床上,自己睡地下。禅矜持很久不坐。克说,雨没停走不了,汽车没油,反正都是修行,将就点吧。禅才坐下来。克开车累了,洗洗后就在地上铺席子。禅说,我睡地下。克也不坚持,倒头睡床上了。她从背包掏出用薄膜覆盖的衣服。梳洗一番进来,显得更加珠圆玉润。她甩甩金黄长发,象天空飞过一抹彩虹。这大约是背包客行走得到的好处。
 
我睡在床上。迷迷糊糊。突然。轰隆一声。惊醒了我。我打开灯,好家伙,克的白身子和蜜诗禅被太阳晒黑的胴体双双滚缠在一起。克红着脸说,这床太不结实了。我的心中升起一股醋意,说,哎呀,我还以为你们都修得不吃荤了,原来半夜爬起来幽会。克说,杰,我们谁跟谁,等下让禅和你睡。禅恼怒地推开克,哼,想得美,破了我的色戒,不理你们了。克抚摸着她曲线玲珑的背,说,好了,都怪我,我睡地下。杰,别坐着,帮忙修下床。禅,明天准把你送到寺里,让你修行修个够。
 
听从化的鸡叫了多遍。我推开窗户。满天绯色朝霞,百灵和布谷鸟的高低音悦耳地和鸣,田野清新的空气迎面吹来。买单。出旅馆。突然。发现汽车不见了。克懊恼地说,乡野也不太平,我早就预感到有事发生,这还没到韶关呢。我说,都怪你们,昨晚缠得那么紧,瞎折腾,吵得人睡不着,后来睡香了,外面的动静一点也听不到。禅说,别生气了,不空不行呀,这大约是佛祖在考验我们。现在我想朝圣不一定要到禅寺,南方北方,哪里都可以修行。还好背包还在,我们走吧。于是,我们仨背起背包,迎着灿烂的朝霞,走向远方。

赣江老马 2008--08-30
 

秋月。望海。暗能量

秋月赤脚走在海滨,远望大海,心情像海面一样平静。偶尔海风微微撩来,撩起她的短裙和秀发,撩起她心中细碎无穷的涟漪。这个惹起无限感慨的地方,再没有望海楼的斜影,也没有慧心的英姿。她到哪去了。全都空了。她开始冥想,一个曼妙身影从眼前掠过,一股淡雅清香扑来,抱着她的清凉手臂,那是从万里之外来这隐修的慧心。

她那时在望海楼跑进跑出。慧心说,别跑,小心踩着生蛋蛋的海龟。秋月说,不要紧,它们藏得深踩不着,我在追蝴蝶似的跳跳鱼。珍珠女来了,她要慧心给她打渔未归的丈夫祈祷。慧心说,东西都带来了吧。珍珠女说,没带。慧心细细的柳眉竖起来,没带就不灵了,他们不会来的。珍珠女忙说,我以为就你一个人,我回去拿。


听着她们的神秘对话,秋月朝幽幽的楼上瞧,没别人呀。送珍珠女出去,眨眼就不见了。看着静静坐在门后草地上的慧心,玉雕冰刻一般,仿佛前几天看悬浮在海草中的孤独海蛇。她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偷偷跑向远处。听见望海楼那边传来笑声,好像有珍珠女的,还有别的神秘的人。到现在,她也弄不清慧心说的他们是谁。那时为什么要跑,并不只有害怕,也许听了慧心说没带就不灵,那句话触动了她潜在的叛逆。曾听慧心说,宇宙由占百分七十以上的暗能量统治,人心也是如此。心里暗藏一股巨大推力,推着她逃离望海楼。
顺着海滩走,秋月沐浴在初秋的阳光里。她踩着柔软的海草和落叶上,心情变得开阔。不再想慧心,她的眼前闪出另一个画面。那是大人物玛娅来视察。在休息室听见玛娅和詹妮芙打赌。玛娅说,你们不可能过关。我们打赌。后来,玛娅抽中了波姬,波姬回答说,萝卜。玛娅笑着对詹妮芙说,看看,这怎么能过关,你们年终奖没了。又向詹妮芙比划一个手指。秋月知道那代表什么。看着詹妮芙的脸像霜打的茄子,她呼地站起来说,不怪波姬,她喜欢吃萝卜,只记住这个中文。看见詹妮芙直摆手,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哒哒哒向玛娅开机关枪,波姬用中文回答什么问题都是萝卜,她其实明白正确的答案,你明知波姬中文不好,故意抽中她,只是为了想赢詹妮芙一千英镑。
玛娅灰头土脸地走了。詹妮芙搂着秋月的腰,叹口气说,秋月,谢谢你。不过,关键时候我们还是要忍呀。秋月说,我可忍不住。詹妮芙说,所以,你不是我。我还是输了给玛娅。否则,以后有的小鞋穿了。她惊讶地望着一脸芙蓉花的詹妮芙,说,哎呀,输了你还笑,白为你辩了。詹妮芙说,那算什么,你要常常在内心和相对观念作战,就忍住了。她的话还没听完,秋月就逃了。她不是一直在逃吗。曾经有个大胆的人,在街上冲着秋月喊宝贝。她拎起裙子就跑。现在想来不必跑,喊就喊吧,也许那也是个想逃出孤独的人。

不由自主来到盐碱地上,踩着硬硬的珍珠贝和花蛤贝壳,秋月才发现脚下的危险,她又要逃了。远远看见一个隐修者坐在芭蕉丛上空。不想打扰他的静谧。她轻轻地绕过。这个孤独的海滨,也有像她一样孤独的人来这享受孤独的滋味。约翰·堂恩说,谁都不是一座孤岛,自成一体;每个人都是广袤大陆的一部分。她想,是呀,人不可能完全孤独,但却不是与现实的大陆相连,是与心中的人相关。她相信张爱玲在洛杉矶最后的日子不只是一个人,也许还有她内心的闺蜜王佳芝陪伴。想到这,秋月远望大海,心情像海面一样平静。 

赣江老马 2008-08-26

八月荼靡。芊羽薇心

观看内心,要付出多大代价。如火如荼的赛事,举世若狂的景象,在她看来,似乎隔着一层冰雾,触手可得又遥不可及。八月的风雾,不期而至。嫣然盛开芳香四溢的花朵,风里旋舞,雾中飘落。
僻静雅澬园,葡萄摇清影。她和芊羽袅袅依依,探身摘取空中伸来的果儿,互相喂着。芊羽的柔嘴葡萄似的嘟着,泛着甜酸的味道。芊羽挥挥小扇,薇心,我摘得一身汗,胳膊都酸了,马克·吐迷怎么还没来呀。薇心细致地剥着葡萄皮默不作声。望着她莹澈冷然的眼神,芊羽的嘴撅得更高。薇心冰酷的脸露出一丝怜悯。吐迷有什么好,有我就够了,我一个当俩。芊羽甜腻腻地说,你当然好,就喜欢和女人睡觉。我不吃葡萄了,牙都快酸没了。薇心也向她扇扇,像要扇去她的念头。这么好吃,吃多了,也没什么后悔,这样也是一个冠军。说着,玉手轻轻一挥,葡萄皮随着淡黄色的小花随风而去。
在大海似的风雾里,马克·吐迷像一条鱼,风风火火,他带着鲜花和各色礼物赶来。雾中的花粉吹得他睁不开眼。但顺风的力量使他觉得有人推着走,好像轻轻一纵,就能飞起来。风啊蜂。风这时是个好女人。当然,他知道不喜欢风的人,把风称作封十八姨,说封十八姨辣手摧花。记起昨晚曾经飞起来过,那是一种头下脚上的飞行,摇摇晃晃地飞,在行人和汽车顶上飞过。正是惬意的时候。哎呀。听见芊羽的惊呼。他一头栽下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躺在丝帐里的凉席上。
起来,身体真轻。用手去揭丝帐,发现双手变成两只透明翅膀。再一瞅肚子,毛茸茸的,生着虎斑似的一道道花纹。芊羽在为薇心做SPA按摩。薇心睁开眼睛。芊羽涂满精油的手哆嗦着指着他。薇心,怎么有只蜜蜂飞到床上来了,怕怕。他心里一惊。挥动翅膀飞起来,飞到镜子的那一边。呵,真的,镜中的丝帐里,两个白嫩柔软光滑细腻的女人,隐隐约约还有一只大蜜蜂。是自己吗。头上赫然一对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大眼睛由无数小镜子似的小眼睛组成。他眨动眼睛,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倒立在小镜子中。
薇心意犹未尽地随芊羽下床。她们在丝帐外倒立。薇心抚摸一下芊羽,蜜蜂有什么可怕。只见她尖细的高跟鞋钉泛着冰冷光泽,踩在空中的地板上,咯嘀咯嘀,向喷雾器走去。他喊,薇心,不要哇。只听见回音,嗡嗡嗡嗡。他盼望芊羽的温柔再现,却只见她裹着丝衣一旁蹲藏。他在帐子里左突右撞。不起眼的丝帐变成笼罩宇宙的一张大网。飞不出去,他无力地落在凉席上。沙沙沙。白雾喷来,仿佛喷出一只凶猛的秃鹫。扑动翅膀想把它挡开。但他对秃鹫仿佛有磁力,秃鹫锐利的嘴毫无阻挡地梭来,一阵浓烈芳香。
不记得怎样摆脱了秃鹫,大概是急念阿弥陀佛。一刹那,啄进他身体的秃鹫化成空气。或许,他蜜蜂的身体也变成了白雾。在风雾中的行走,有丝帐中历险的味道。鲜花吹没了,只剩红蒂儿。芊羽依然善良,薇心依然躲在冰颜下,她不会喷他吧。他不知道前面什么在等待。隐隐生起,夹杂着幸福和在劫难逃的空虚感。不再想,他在雾海中加快脚步。他不是消极的人,即使白跑一趟,也要试一试。海明威的老人,打到一条大鱼,鱼肉都被鲨鱼吃光,只拖回一付骨头。但他尽力了,无怨无悔。何况鱼骨头不是完全没用。雾色茫茫,雅澬园的树影,芊羽薇心袅袅依依。

赣江老马 2008-08-23

雾月。莲音

薄薄的轻雾笼罩着草地,小焬在软软的青草上纵情奔跑。白雾从莲池上空赶过来把小焬包围起来,晨光中的月亮隐隐约约像溶进牛奶中的蛋白。
 
小焬不再跑,他怕掉进草地上新挖的沟里。自从草地挖沟之后,小焬的害怕与日俱增,发现这里所有的房子都建在古墓群上。那天红晋和白芍从沟里捡到一个头盖骨。她们胆子真大,拿着头盖骨当鸡键子踢,白芍腿长可以反过来踢,红晋也不赖,颠的时间最长。
 
他想看红晋粉嫩的脸,白芍素白的裙。三步两窜,过平衡木似的过沟上的木板。跑进楼房。楼梯上泛着幽幽的光泽。晖晖一只手举着一张桌走下来。小焬想,他的力气怎么变大了。那天他俩在草地上打架玩,晖晖只会躺在地上打地躺拳。经过他身边,晖晖向他扬扬拳头,说,咱们打过。小焬想想自己一只手举不起大桌子,就不作声向上跑,扭头看,小晖像一阵旋风旋下楼梯,眨眼就不见了。
 
走进房间,红晋和白芍正在画画,奇怪晖晖也在里面。他举着一张画,在她们面前摆弄,画上有两个古典仕女,活脱脱是红晋和白芍的样子。她们在莲池边芳草菲菲的小路上散步,莲花开得正好,空中飞舞着两只彩蝶。红晋和白芍咯咯地笑着,夸晖晖画得好。小焬轻声嘟嚷,有什么好,我也会画。她们好像没听见,只顾欣赏画儿互相赞美。小焬走到窗前,跨上窗户,回头看,她们依然在欣赏。他就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跳到下面松软的竽头地里。还没起来,欷欷漱漱,小焬听见一种声音从密密麻麻的荷叶一样的竽头大叶子中传来。他两手支起上身,向雾气笼罩中的竽头叶里张望,模模糊糊,好像有白花花的人影在扭动,也许是莲池中的精灵上岸了。他后悔跳下来。抬头看,红晋白芍还有晖晖在窗口向他招手。她们注意他了,有一种英雄感,不过又不在乎了。爬起来,裤子上很多土。竽头叶子中神秘的声音越来越响。混杂着自豪和恐惧的心情,他跑向白雾缭绕的莲池边。
 
来到的青石坡上,月亮融进白雾看不见了,袅袅依依的莲花丛中却传来纯净清澈的歌声,啊。。。反反复复地唱这个字。朦朦胧胧,莲池中立着一个白纱裙女人,舞动她的长发和长指甲,哗啦哗啦向他走来。小焬脱口就说,我没踢键子,是红晋和白芍踢的。他拼命向房子跑去。白纱裙女人嘹亮的高音远远还能听到。

赣江老马 2008-08-10

蒋毛会:鸟巢避雨

雨下得不小,蒋先生和宋女士坐在滑竿上,衣裳都湿了,命令轿夫急急赶路。毛先生正在鸟巢似的茅庐前沉思时局。望见宋女士曲线玲珑婀娜多姿的旗袍,心情为之一松,向他们招手,大声喊,蒋先生,宋女士,快到寒舍来避雨。

江女士在里面炖鸡汤,听见毛先生喊宋女士,心里嘀咕着,放下勺子,走过来拉毛先生胳膊轻声说,小心,别引狼入室。毛先生爱抚地摸摸宋女士柔弱无骨的手腕,说,别怕,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讲和平,何况雨这么大。

蒋先生听见毛先生的喊声,立马下轿,三步两步跑到门口,拍拍毛先生的肩,笑逐颜开地说,毛先生真是及时雨,喊得正是时候,否则,我们非淋成落汤鸡不可。毛先生说,哪里,哪里,说起鸡汤,江女士正炖了一锅,还有敝人爱吃的红烧肉,请入内品尝。蒋先生笑眯眯地握握江女士的手,跟她进去。
 
毛先生自言自语,怎么宋女士没进来,轿子上也没人。正纳闷时。毛先生好,温婉清丽的声音。毛先生回头看,不知什么时候,宋女士已神出鬼没地站在身后。看着她光彩夺目,优雅艳丽的样子,毛先生想,不愧是进过白宫的狐狸精,进这个茅庐还不是跟玩一样。
 
旗袍湿透了,没办法,江女士带宋女士到里屋换旗袍。宋女士脱下她富贵华丽的大红牡丹旗袍,换上江女士简朴的石青旗袍。宋女士拉着江女士的手,说,谢谢你,如果他们男人不打不闹,我们早就是好姐妹、好闺蜜了。江女士揽住宋女士的腰,说,你的皮肤细腻滑嫩,让人好生羡慕。我太忙了,可没有心思打扮。宋女士说,这是心态问题,女人嘛,别学男人瞎胡闹,心静了,再忙也有工夫打扮。说笑着,她们掀开幕布,穿得一模一样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两姐妹,引得蒋毛二人细细打量一番。
 
四人围着八仙桌落坐,宋女士坐毛先生右手,江女士坐蒋先生左手。蒋先生说,我提议为和平干杯。锵锵,他们的杯子碰在一起。毛先生喝了酒,看见宋女士的美目瞄着酒杯,就说,见笑了,我们习惯了粗茶淡饭,没什么好招待了,也没有蒋先生府上的精美餐具。宋女士微妙地笑笑没有回答。蒋先生摸摸光头,这很好,不要太讲究了,老百姓还在吃苦,我们都是平民出身,你看我的光头,老百姓都是这个头型,这才真正和群众打成一片。
 
鸡汤已经端上来了。蒋先生因为淋了雨身上发冷,闻见芳香四溢的鸡汤,也不客气,拿江女士递过来的勺子正要舀滋嫩的鸡汤。啪嗒啪嗒,屋顶掉下几块冰雹,掉进鸡汤里,有的还在八仙桌上滚动。他们忙把桌子挪到屋角。毛先生说,哎呀,天公不作美,不让咱们喝鸡汤呀。蒋先生望着鲜美的鸡汤心里直叹气,也不好表露,就说,毛先生住的地方不行,明天换一个好的。宋女士说,DARLING,这要怪你,搞什么勤俭持家,节约建国,人家大老远跑来谈和,你给人家住这么一破屋子,屋顶还漏雨,到头害自己。
 
毛先生说,蒋先生安排得很好,我们住惯了窑洞,这鸟巢式的屋子虽有点漏雨,只要不下雨,一切都在阳光中,蛮有诗意嘛。冰雹干净,吃了没病。说着舀了一口喝下去。蒋先生江女士也喝了。蒋先生咂咂嘴说,江女士的冰雹鸡汤味道好极了,可与美国的冰镇可乐媲美。DARLING,你也尝尝,看看像不像。宋女士有洁癖,两手依然支在桌上保持风度。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蒋先生有点醉了,想回行馆,外面的雨声更大了。毛先生借着酒兴,底下的脚轻轻拨了拨宋女士的脚尖,说,蒋先生,我们和平共处,现在是好兄弟,不见外的话,在寒舍将就一宿。蒋先生看宋女士,只见她微微点头,两腮酡红,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样子。蒋先生含含糊糊地说,就这样好了。他的脚也探了探江女士的腿。江女士望望毛先生,毛先生的眼光落在宋女士的旗袍上,江女士低头啃鸡腿不作声。看来昔日的对手将友好地住在同一屋檐下。晚上,鸟巢似的茅庐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赣江老马 2008-08-08
 

清清·浣花·复活

今夏,林谨和清清去为浣花送行大朵的鲜花放在她的胸前,吊扇叶子旋转的光影,映射着玻璃罩中她美丽清瘦的脸,她的嘴角仿佛正在微笑,并没有离开浣花34岁宣布患病,38岁离开,留下一个10岁的女儿嘉慧,她葱儿似的手正在叠黄花
 
从里面出来,嘉慧父亲树彬蹲在地上嚎淘大哭,他喊,烧了我吧,我要和她在一起清清说,别哭了,让她静静地走,还有嘉慧,还有我她搀树彬上车嘉慧不似她父亲深深绝望的心情,沉默地捧着盒子,不时翻开盒子上的红绸,好像要打开来看,看那小小的盒子里她妈妈睡觉的样子
 
车队向山上驶去来到目的地,凉凉的山风,从郁郁葱葱的树林吹来,正像林谨悲凉凄清的心情林谨自言自语,这里有很多像人一样的古树,万物之灵的人却不如树能长久存活受污染的环境和饮食,难以预料的生活,起伏动荡的情绪,时刻威胁着脆弱的生命
 
清清说,环境虽然恶劣,浣花却能知足长乐乐观是与病魔作战的武器浣花的精神不死,这是比古树更长久的存活她的乐观感染着我,也感染着别人,你看树彬现在已经不哭了
 
树彬正执着地一丝不苟地加土,好像为浣花盖被子,怕她在里面受寒感冒嘉慧做游戏似地打转转,她也许想着在和浣花捉迷藏,浣花捉不住她,明天回来后,还会给她更大的奖励
 
清清献上一朵花,说,浣花,我的闺蜜她走了,也没走,她住在我心里我不忌讳谈死,即使以后基因药物能延长人的生命,人迟早还是要死而没有活,也就没有死林谨听出清清话里有话就说,对从另一个角度看,没有死,也就没有活死是另一种活,她活在我们心里
 
清清作了一个揖,说,浣花走了,我更难过我钦佩浣花,她的乐观影响了我悲凉的世界,痛苦很容易,真正的发出内心的笑却很难浣花得病后,化疗,手术,与病魔作战,她总是乐呵呵的,她看开了,看开了活和死,超越了深深的病痛和苦难或者说就在病痛和苦难当中,发现了深藏其中的伟大的喜悦和幸福她现在也许在另一个空间笑,也许今晚就在我的梦里复活
 
林谨对清清说,我昨晚梦见浣花复活了,她在花园里散步,长头发了,阳光从树缝里落下,映照着她秋水盈盈的眼睛她的嗓音还是那么甜蜜,听得让人心醉我没听清她说什么,就上前和她握手拥抱,可惜一瞬间,她的美丽影像在阳光中消失纯洁的嘉慧听见了,她说,快带我去那个花园


赣江老马 2008-0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