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3日星期三

夜奔天使岛

Night Flight Angel Island

我们晚上坐船,夜奔天使岛。蛇形水草不时涌上甲板,我和阿水用叉子不断把蛇草推下去,个个汗流浃背,好不容易靠岸,血红朝霞正在天边燃烧。

两个白袍面纱女走下礁石,阿水说是亲戚,蓝玥和邦妮。蓝玥的眼神威严,阿水和她握手,她一挥袍袖冷冷说,跟着走。邦妮显得稚嫩,但也和我们保持距离向岛上走。到一所小木屋,蓝玥说,你们就住这,岛规不许乱走,小心岛兵岛管和掉进无底洞。看阿水张嘴发楞。她又说,你们来了也好,可以陪我打麻将,天使岛太寂寞,鬼打得死贼的地方。我连忙说,就是不想打麻将,才来天使岛。见蓝玥沉吟不语,阿水横我一眼,有福不会享,陪佳人打牌有什么不好,你不打我打。邦妮拍手说,这下有牌搭子了,省得我们打二人麻将。蓝玥说,现在不行,晚上再说,你们喝了粥去扳贝壳。

天使岛的贝壳奇大,一扳下岩石,它发出老鼠一样的吱吱叫声。哆哆嗦嗦扳了贝壳,再去割胶。橡胶树刚开口,咯咯咯,就听见凄厉的鸡叫声,橡胶树叶羽毛般抖落头顶,我们停下手。蓝玥走来说,快干,不然,别吃饭。阿水一咬牙沙沙割起来,鸡更加凄惨地叫。我拿桶去接,血红的胶水淌下来。

干一天活,血红的太阳终于落山,我们拖着疲惫身体回小屋。打麻将呵,邦妮在外头喊。阿水一阵风似地跑出去。我孤零零躺木床上,皎洁的月光射进破窗,我搓搓酸痛的手,想起那些飞转的轮胎,原来是橡胶树的血造的,外头又响起胶鸡惨叫。这么晚了,还有谁在割胶。下床顺破窗朝外望,胶林上空一闪一闪的红光,鬼眼般眨动,越来越低。我瞪大眼睛,是一架无声的自升飞机,它放下软梯,瞬间飘落一个窈窕人影。

出去看,蓝玥邦妮和阿水已经站在那里。只听邦妮说,安琪来了。那个飘下来的安琪穿内衣,抱一把琵琶,澄澄琮琮拨几下,就坐在胶林下弹琵琶。她边弹边唱,时而高亢嘹亮,涤荡心扉,时而如泣如诉,缠绵悱恻。我们听得如痴如醉,好像升到异域天际。冰的一声。弦断。音绝。我看到邦妮和阿水已经泪流满面。蓝玥不冷不热走上前,拿白袍给天使披上说,安琪,怎么穿这么少。说着和邦妮拉安琪去她们屋。阿水也跟上去探头探脑,蓝玥喝斥,看什么看。阿水说,现在不是三缺一。蓝玥说,不打麻将了,睡觉。安琪进屋时,朝我们回头,媚笑一眼。

阿水坐床边唉声叹气。隔一会儿,他不叹息了,向破窗方向走去,他走路声很轻,我竖起耳朵来听。只听窗外幽幽说,把手伸出来。我转一个眠看,阿水两手伸出去。噢,窗外轻轻呻吟。阿水整个身子扑进破窗说,真柔软,你感觉怎么样。窗外人说,酥死我了,快出来吧。好,我来了,阿水回转身冲出屋,只听外面沙沙声,两人在天使岛上一路狂奔,激烈的鸡叫声此起彼伏,延伸到很远。

殷红的朝阳,我们在沙滩上。蓝玥站得笔挺,她摘下面纱,脸上红晕滚滚。她指着沙滩上的白袍内衣和鞋子说,邦妮,找不到安琪阿水了,就把它们好好埋了,我要进行一场抬棺游行。邦妮说,恐怕不行吧,安琪阿水违反岛规,天使岛也早就不允许吹吹打打闹游行。蓝玥说,如果我网开一面,他们也不用着夜奔,害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件事定了。蓝玥的白袍长发在晨风中飞扬。看来对这个表面威严的女人要另眼相看。

就这样,我们按蓝玥说的,戴上丝绦古帽,穿上高高船仔鞋,护送安琪阿水的衣鞋棺在岛上游行。边走边放炮竹,炸得岩石贝壳和路边岛人跳起来。到十字路口,端着刺刀威风八面的女岛兵看到了,她皱皱眉,大声请示旁边的女领导,要不要放行。女领导就走过来,岛兵护卫着。邦妮盈盈施一礼,蓝玥昂着头说,我们是按照传统方式给天使送葬。女领导端起前面邦妮的下颌说,念在你们弘扬传统文化,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记着下次一定要先申请,否则,就送去疯人岛。

抬棺游到胶林,跟来的岛人散去,请来抬棺的人跑进胶林小便,连邦妮也嚷着要进林子。蓝玥说,你就在那丛花下拉。好一会儿。梆梆,一个长相猥琐的矮小岛人敲锣走来,边敲边喊,平安无事哟。邦妮从花下窜出来冲那人喊,姚和谐,你怎么敲我的锣。梆,姚和谐猛敲一声说,这不是你的锣。蓝玥冲她摆摆手。又对我说,不要小看和谐,他虽然埋汰,也讨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撒。

队伍继续前进,姚和谐远远的喊声还在胶林里,平安无事哟。到下葬地,到处是湿滑的岩石,抬棺人一个趔趄,嘭,棺材摔岩石上,棺材盖开了。我走到棺材前,借着血色残阳向里望,是些小褂小鞋,安琪阿水的白袍内衣鞋子不见了,红色的婴儿服饰十分眼熟。看看蓝玥,她已经戴起面纱。这是谁的葬礼,我惊疑地问。

赣江老马 2009-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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