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3日星期三

柔情咖啡馆·午夜香吻

Tenderness Cafe, Midnight Kiss

笃笃,敲门声。一头雪白的长发下,露出惨白的脸,黑洞洞的眼。请你去我家咖啡馆。我说,我不认识你。那女子说,我却一向认识你,你和我男人阿金从小是邻居,我是阿妩。我说,有这事,也可能吧,但我现在不想喝咖啡。她说,他们打牌去了,只有你在,不喝咖啡听听歌也好哇,就算我求你了。有歌听,她的盛情也难却,我就说,好,我跟你去。她黑洞洞的眼放出一丝微光。

在路上,她走路无声,只是叹息着说,哎,那天阿金在临街窗户往下一瞧,看到一个曼妙的姑娘,就朝她招招手,姑娘上来喝咖啡,阿金一听她唱歌,就被勾了魂,缠住姑娘不让走,现在阿金把姑娘当菩萨供,生意也不好好做,你帮我劝劝阿金,不要光顾着听歌。

看来阿金是个异想天开的人呵,我倒要看个究竟。上幽暗楼道,阿妩不见了。进咖啡馆,看到了那位和阿金一起的姑娘,奇怪她的身段倒像阿妩,只是头发是黑色的,她对我灿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阿金对我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是莹雪。我说,是你妻子阿妩请我来听歌的。阿金脸色一变惊悚地望着我,好一会才说,别开玩笑了,别拿阿妩来唬我,你想听歌就听歌。我还想分辩,他抛给莹雪一个飞吻,亲爱的美人,你唱吧。然后炫耀式地拿起吉他弹起来。莹雪愉快地唱了,她的歌果然好听,仿佛有无形魔力,把听众的思绪带到遥远的世界。

美妙的歌声惊动另一个客人,他走过来撂下一叠钞票,小姐,来陪我唱。莹雪说,当我是歌伎呀。说着扔下麦到里间去了。那个胖客人嚷,还没人敢驳我余总的面子。阿金捡起钞票扔他怀里说,她只唱给我和我的朋友听。说着举起吉他打余总。我连忙解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伤和气。余总哼一声,咱们走着瞧。拂袖而去。

莹雪出来接着唱,边唱边喝咖啡,渐渐到了午夜,不知是醉歌还是醉咖啡,大家都醉了。我踉踉跄跄要回去。别回去,就在这睡了,阿金说。我说不行。他说,怕什么,小时候还不是在一块睡。

相搀到卧室,又看到白发的阿妩,她跟着莹雪到里屋睡,我和阿金睡外屋床上。迷糊中,一个轻柔似雪花的吻落在我的嘴唇上,闻到一股幽幽的花香,有人在我耳边说,进来吧。我抹了抹湿润的嘴,心里一阵激动。但又想这是谁呢,应该是叫阿金。就踹醒正打呼的阿金,还不进去,你的美人在里面叫你。阿金鞋也没穿往里跑,只听扑通一声,好一阵儿,他出来了,呵呵笑着说她逗他玩,在里面使了个绊子。

我们正想睡个安稳觉,咚咚,开门,一伙查房的人进来。他们说,怎么有一个外来女子,证也没办,带走。阿金不放,那伙人踹开他,把披头散发的莹雪带走了,阿金追了下去。

我悻悻地回到住所,天还没亮。笃笃,阿妩又来了。她说,阿金他俩被送到寒城去了,打电话让我去接,你陪我去好吗。我面有难色。她说,叫你劝阿金,你不劝,才得罪了客人,人家才来阴的,你还不应当陪我去吗。我说,这样说,跟我还是有关系,去就去吧。

寒城下车。好不容易找到阿金说的地方。打电话,阿金却说已和莹雪去南方了,叫我自己回去。横七竖八曲里拐弯的道路,矗立在阳光中闪闪发光的金色房屋,无不昭示寒城的神圣威严,但威严的地方难以久留。我对阿妩说,这趟白来了,他们要人间蒸发了,阿金一点也不关心你,还要不要去南方找。阿妩冷冷一笑,不算白来,这再次证明人生来来去去就是一场空,他们想回来自然会回来,我们还是赶紧回老家,过本份日子要紧。我说,别把我扯进来。她说,扯不扯都一样,现在我们同路。

再找来时的那条柏油路难了,钻出狭窄的胡同,又是更窄的巷子。无所事事的寒城人在墙角斗蝈蝈。吹来一阵风,吹得我灰头土脑。我说,别找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干脆包车直接回荒城。一打听价钱,比从国道贵许多。阿妩起初不肯,也没别的办法。坐车上,她扯着白发说,那年我七个闺蜜结婚,我买了七斤瓜子,还私藏了半斤,这么贵的车我哪坐得啊。我想,阿妩这样俭省和忧愁,怪不得阿金会跟莹雪跑了。

下车,阿妩和我握一下手,无声地飘远。我回去,从制衣厂经过,如潮的女工涌来,俱乐部歌厅放着音乐在举行舞蹈比赛。对面晃来一人,正是昨天那个胖客余总。他也像认出我,拦住我将手一挥,这些工厂都是我开的,你的衣服穿这么脏,怎么配到这里来听歌。我说,我衣服是脏,但心里干净,不像有的人心里龌龊,不敢拿出来见光。他一听就火了,拿皮包朝我砸下来。我用手一拔拉,他胖大的身躯像纸糊的一样,一下被推到很远的地方。我搓了搓手,不知双手哪来这么大的力量。

赣江老马 2009-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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