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3日星期三

午夜娇娃

The Phantom of Cold City 4 
 
寒城的街上如烟如雾,我独自走着。你往哪里去,迎面一个人影问。我辨认他高壮的身体和深沉的官相,哦,是阿斌。去我姨外婆的旅馆吧,他说。是乔姨吗,我说。对,小时候姨外婆抱过你。我们来到乔姨旅馆。乔姨小小个子,轻盈身躯好像能被风卷起来,淡淡五官,她善于保养,一点不显老,但阿斌依然称她为姨外婆。我们正打开被子,乔姨把枕头竖在蚊帐上说,等会儿睡,户籍信息核查的人要来了。这样不行,摆成一条线才好看,阿斌把枕头扶正。你懂什么,这是新的样式。她又去贴对联。上联是干革命艰苦奋斗,下联是做生意不了了之。奇怪对联是圆形的,字要绕着圈念。这也是新样式吧,我说。
 
乔姨眨眨眼睛。你怎么不办医保社保呵,身后涌来一群三姑六婆对她说。基本医保嘛,自愿交,就会有猫腻,个人帐户那点钱,到药房买米买油比别处贵,小病统筹帐户不报销,大病要交门槛费。社保呢,中断缴费就作废,到老领那点退休金有什么用,上面真要造福,实行全民免费医保社保还差不多。想得美,来人说,下辈子的事了,把户口身份证还有电话号报来。要电话做什么,乔姨说,这会暴露隐私。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来人扫一眼我和阿斌说,这是全国统一的户籍人口计划生育信息采集,十多亿人的信息都要录进软件,便于掌握情况。姨外婆,阿斌说,反正人不多,快把阿茜登记了吧。登完记,三姑六婆从后门窗口一溜烟出去了。
 
别惦记阿茜,乔姨瞪阿斌一眼也飘走了。阿茜是谁,我问。那个天仙般的女孩,他说,看过普希金的驿站长吗,姨外婆就像驿站长那样,生怕阿茜被旅馆客人拐跑,我也不例外,她总是把阿茜锁在高楼上,走,我们去救她出来。我跟他坐电梯,到旅馆最高层,到走廊尽头,一扇铁门紧锁。阿茜,他喊。喵,一只猫从走廊窗外云端飞进来。这扇门打不开。他趴到窗口继续喊。我凑过去看,只见一个娇弱的女孩,探出那间房窗外,身子悬半空,站在窄窄墙沿上。转瞬间,不知道她怎样过来的。阿斌一把抱她在怀里。放我下来,她捶打踢他。阿茜的长相酷似乔姨,更年轻更纯洁的样子。叮噹一声,她落到地面,脚上竟穿着一双铁鞋,脚踝磨得通红。快脱掉铁鞋,我们带你去跳舞,阿斌说。不,阿茜深深吸气说。就由你。阿茜像避让猛兽似的和阿斌保持距离,离我却很近。我们下电梯,躲开乔姨出门。
 
走不多远,一扇幽暗的门。进去是一个向远方倾斜的舞场,人群像蛇一样扭动。阿斌拉起阿茜的手,当空挽了一个花,阿茜开始旋转,水幕前,激光雨帘,她的头发飞起来,铁鞋发出火花的闪光和雷鸣的震响,像铊锣一样在光滑坚硬的地面炫舞。没想到她的娇柔身体,竟蕴含巨大能量。看着头晕,她舞过之处,蛇形人影避让,阿斌更把持不住,栽倒在地,一动不动。我们回去吧,阿茜咯嘀咯嘀过来。阿斌怎么办,我说。别管他,她拉我就往外跑。走另一条路,前面有很多单双杠和秋千。这是旅馆外的活动区,阿茜说着甩开我的手,如小鸟放飞掠上秋千荡起来。起风了,阿斌跌跌撞撞远远喊,阿樱快下来。果然,风像野兽在嚎叫。几个玩杠的人跳下来。一个女子跑去阿斌那指着他尖叫,吓唬谁呵,是你学风嚎。那暗处确有怪物,阿斌指向更远地平线。那边果然天昏地暗,隐隐的飞沙走石。我们还是快逃吧,另一个人说。他们纷纷跑了。转头看,阿茜,秋千空空荡荡。
 
她大约一个人回去了,阿斌悻悻地说。我们跑进旅馆。刚关门,外面乒乒乓乓响,像是大雨夹冰雹。我们正在进黑洞洞的房间,后面有光,回头看,姨外婆,阿斌喊。大门刚锁,不知乔姨怎样无声地进来,外面下大雨,她身上没湿。不晓得那个促狭鬼,乔姨盯着阿斌说,把阿茜拐跑了,害我找了大半晚。她不在高楼上吗,阿斌说,不关我事。不关你事,乔姨哼一声说,又没有别的旅客,不是要做生意,才不让你们接近阿茜,还是我会找,不然她又飞了,看来要加把锁。找到就好,阿斌说,姨外婆找累了吧,我给你泡脚。是不是真的呵,乔姨说,你给我洗脚也不吃亏,洗了我给你洗。进房间,等轮到乔姨给阿斌洗脚时,走廊中漆漆嚓嚓的声音。不是没别的旅客吗,我说着走出去。只见走廊中三三两两的人,还有人在从餐厅出来,都是东倒西歪,沉醉的样子,有的是那些查户口的,有的是舞场的蛇形人,有的是玩杠的。外面落暴雨,乔姨光脚跑出来说,你们没带伞,就别出去送死了,我给你们安排房间。
 
赣江老马  2010-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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