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3日星期三

荒洞

Desolate Hole

不知道园武什么时候来了暗屋,他浑身上下黑漆漆油腻腻的,坐在靠背椅上摇摇晃晃,两眼凛凛寒光。幼儿园毕业,他就去石油钻探公司工作。那里整天刮沙尘暴,他嘴里嘎嘣嘎嘣地对我说,你看不起我,我还是着念幼儿园同学的情义告诉你,荒城的楼房都将变成废墟,你快去新住处。我不服气地说,你怎么知道。他说,我抽取地下石油,对地表的脆弱一清二楚。我摇头,未来灾害谁管,喝了这杯再说。他闪电般缴去高脚杯说,飞鸟属于天空,这里有一寸土地属于你吗,房子是人家的积木,想拆就拆。我犟道,谁来拆房,我就做钉子户。咔嚓,他一把折断高脚杯,这是钉子户的下场。我愤怒地说,那我就上告,不信没评理的地方。他说,可以评理,上面调查团会来九十次,酒桌上一一摆平。我悻悻地说,不至于轮到我吧。他站上椅子大手一挥,所有的房子,都将在一夜间毫不留情地摧毁。我有点气馁地说,都摧毁了,去哪找新住处。笃笃,这时门响了。我去开门。是恬妮。她寻寻觅觅地说,看见园武吗。我说,他正在屋里。回头看,哪有他的影子,只有靠背椅和挂钩上的衣服荡来荡去。

他可能爬水管下去了,恬妮奔到窗前查看。我说,你又不是老虎,他怎么看到你就躲,刚才他说荒城快变成废墟,叫我找新住处,也不知在哪,自己怕成这样,真可笑。恬妮的眼睛火辣辣地说,他说的是真的,我知道新住处在哪。我坐在她的摩托车后座,轻轻扶住她的腰。她说,搂紧点,我开得快,掉下去我不管。我只好抱住她。摩托风驰电掣,来到一个陌生地,石油钻机正在远处一上一下运动,沉默地撞击大地。恬妮拉我跑进一个无人房间,关门,一头扑床上。我说,这是什么地方。她麻利地脱去黑色长统丝袜,钻进床单说,钻探办公室,这里不会拆,你快进来。我尴尬说,你是找园武的。她裹床单下来,找不到他就找你,我不漂亮吗,说着张开床单把我裹进她的胴体。这时窗外一阵咳嗽,我拨开床单望过去,一群黑漆漆的人影站在窗口嘻笑。恬妮紧咬嘴唇跑到窗前,使劲拍玻璃。他们更加起劲地做出各种暧昧姿势并不离开。恬妮跳上床,我乘她重新穿衣服,夺门跑出去,后面传来恬妮的怒叱声。



顺来路,出工地,没多远,遇到薇娜,她骑着一辆幼儿园木马似的电动车。你来的正好,帮我看下车,我去楼上办手续,我马上要去海外,荒城崩溃不会连累我了。她说得眉飞色舞,看来园武恬妮的消息不假。我忐忑不安地站木马旁,看她扭动腰枝,风姿绰约地上楼。远处隐隐呼啸,云层飞速翻滚,转眼,沙尘暴挟着雷霆之势席卷过来,行人都像鼹鼠伏在地上不敢动弹,风声猎猎,露外面的皮肤被密密麻麻的沙子猛烈击打。待沙尘暴过去,我钻出沙堆,薇娜愁眉苦脸地走下楼。我四周望望说,别难过,你的木马电动车不知被沙尘暴卷哪去了,人没事就好。她两眼无神地晃晃,我不是伤心木马,他们跑了,楼上的出国中介是个阴谋。嘀嘀,恬妮的摩托来了,看见我们在一起,她生气地不断按喇叭和拍后座说,园武打电话来,叫我们去新住处,你们不想被沙子活埋的话,就上来。我有点犹豫,又想看个究竟。薇娜听到园武更高兴。恬妮又让我搂紧她,薇娜搂住我,摩托在茫茫沙路行驶。

车在沙路上开了许久,仿佛要开到地老天荒,来到更加荒凉的野山,在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停下。园武在洞口招着手喊,荒洞到了,这里安全。恬妮摘下头盔,甩甩头发,走过去捶他说,看你这下往哪里躲。我们正想进洞,嗷,拴铁链的野兽猛吼。购洞证还没拿呢,园武掏出证件。我问,怎么荒洞也要购买。他说,买票才有证明,私自进荒洞没有证,会被赶出来的。野兽这才不吼,我们鱼贯进洞,两边水流叮咚,薇娜上前抱住园武说,有证好,荒洞也不荒,谢谢你给我们找到荒洞这个好地方。恬妮说,浪漫亲热到被窝里去,别在路上拉拉扯扯。薇娜说,我偏要。又说走不动,让园武背着走。恬妮说,好,我让给你,让你们亲个够。她见我不出声,揪一下我的腰,也说自己走不动,要抱着走。

园武在前面打光说,不能背也不能抱了,两边水流变窄,要钻虎口了,过虎口就到新住所。我们欢欣鼓舞。这时额上一阵清凉地碰触,顺光看,洞顶钟乳石吻上头。他已经伏在地上匍匐前进,哧溜,他率先钻过虎口。这边顿时暗下,恬妮薇娜一阵牢骚,园武在那边喊,不要停,你们快钻过来。她们不再说话,只听哧溜哧溜,都钻过去了。轮到我钻虎口,那边丝毫看不清,摸上去很小的洞,光滑圆润而窄紧,大小正好可以通过。我左右摇摆身躯用力钻,挤迫中,好不容易过了虎口。我松一口气,向黑暗处问,你们在哪。没有回答,继续往前。扑通一声,撞翻什么。我摸了摸,是靠背椅。

赣江老马 2009-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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