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3日星期三

桃花煞

申子辰鸡叫乱人伦,亥卯未鼠子当头忌,巳酉丑跨马南方走,寅午戌兔从卯里出。
 
小灵是大学同学,他念念叨叨地说,我命犯桃花煞,不可出家。那你要去哪,我说。他那双死灰色眼睛,恢复俊逸光彩,去那里,我不知道是回过去,还是到未来,或者进入异度空间。他说得来劲,我就想看。跟他进小学校园。桃花飘飘,满园青涩,池塘荷叶白蛇吐红杏。进房,是中学农场寝室。上下铺幽倦的赤身人体,看花花绿绿播放器,吐雾吞云,像同事。墙上一条线的毛巾干不溜秋,像北方。
 
忽然,人们纷纷钻床单床底。一个女子魅影飘来。叫做花女的来不及躲,抓墙上毛巾遮住私处。魅影叉腰说,你竟敢裸睡,毛巾也没叠成一条线,快叠起来。看花女捂着毛巾不放。魅影一把夺过毛巾,不听老师话,就是对抗学校,对抗学校,就是对抗“党”和“政府”。花女吓得一屁股坐床上,唔唔咽咽说,卿老师,难道你不要我了。花女泪湿床单。太湿了,受不了,小灵掀开床单说,毛主席喜欢裸睡,她这是向主席学习。小灵,就你懂事,卿老师换了一种口气,走,上楼去学习。
 
小灵别去,花女坐起喊。我去帮你看看,我说。待我上楼,小灵在走廊给一头怪兽梳头,庞然毛茸茸的,像狮子。我小心翼翼走近。嗷的一声,狮子回脸,是卿老师。卿总,头梳好了,该赴晚宴了,听小灵的话,卿老师好像不再是老师,成了女老板。一起去,卿总指指我说。把花女也带上,小灵说。卿总哼一声说好。
 
坐房车,悠然行驶。你的豪车气派,我说。在国外这是叫花子开的,卿总亲呢地抚摸小灵的大腿说,他们没房住,睡公园,住房车。是,小灵去搂她的腰。车开进U形卿城别墅。卿总把餐巾摊腿上,烛光晚宴开始。优雅淑女们觥筹交错,姿态极研。只有花女含悲忍泪盯着小灵,她的头发好像瞬间变成银发。旁边绅士递毛巾。献殷勤也不背着我,卿总自饮一杯说。你有小灵哄,绅士嘟啷一声。放肆,卿总直接冲到银发花女前,别猫哭耗子装难过。一下揭掉花女银发。竟是光头。你们谁不是衣冠禽兽,花女眼中流血,嚷一声抓起银发捂光头跑了。文雅派对立刻变成互相攻讦的战场。
 
小灵你走不走,他劝着卿总不理睬。我独自出花园,看见前面花女光头晃动,跟进地铁,空荡荡车厢人声喧嚣。上地面,是坟场。花女来到一座无字碑前,把那头银发放碑前,作一个揖。这是谁的坟,我问。花女微笑说,是我的坟,埋着我原来的头发。我点点头,正要离开,墓后窜出一伙人影说,不许走,管理费还没交。花女说,没看见无字碑吗,这是假坟,又不是公墓,以前没交,现在为什么要交。
 
以前是以前,为首的矮壮人影说,管你真坟假坟,都是王坟,普天之下,莫非王坟,你们这些称王称霸的人,霸占我们土地,有钱修坟,还怕交不起管理费。没道理,我就是不交,花女咬牙说。不交可以,哪天天雨冲坟,别诬赖我们。算了算了,我说,花钱消灾。待交了钱,花女光头上空抓着,像在抓并不存在的头发说,我这个命也出不了家,葬了头发,也没有安宁,看来以后只有烧了,搓圆子抛河里才清净。
 
你也是犯桃花煞,我惊疑地问。她眼睫毛扑闪扑闪。不要太相信命,我说,山上不收,自有去处,命是自己造,福是自己求。再大的福,总是要死,她说,都是一场空。难道不能起死回生吗,我说。她哼笑一声,依旧念念叨叨,申子辰鸡叫乱人伦,亥卯未鼠子当头忌,巳酉丑跨马南方走,寅午戌兔从卯里出。兀自走远。等我回过神,追过许多坟头,不见花女踪影。
 
出坟场,是角斗场。趸进去,黑压压人群,露天立体电影。人群不看电影看掐架。转一圈,不见出口。墙边小小房舍,不知养什么小动物。动一步,底下开锅般沸腾尖嚎,亿万个小球样的小生命在呼救。不停抖落爬上鞋面,沾到裤腿的小球。
 
站在原地,冷风飞刀穿过身体,巨大的脚,突破银幕,直踏过来。

赣江老马 2009-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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